大學生文學社徵文

　　大學生文學社徵文

　　我所說的青春，只是臭不要臉的活着

　　曾貴森

　　我們在青春年華里行走

　　路過萬千夢境

　　有過陽光明媚

　　有過風雨交加

　　如同路途時而坦蕩

　　時而坎坷

　　即使常常跌倒

　　但是足夠勇敢

　　跌倒了，會站起來

　　拍拍屁股，甩掉塵土

　　臭不要臉的說一句，

　　這跤摔得漂亮

　　然後繼續往前走

　　1

　　大冬說，這輩子他最看的起自己的一點就是臭不要臉。

　　大冬是我的發小，從小在一起玩。小學的時候我們都在同一個班。六年級那年，有一天我到隔壁班找我的好朋友胡小燕玩。我們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倚着護欄聊天，我們談天說地，有說有笑。當我側過臉跟胡小燕說話的時候，一個胖子從走廊一邊風風火火跑過來，經過我們的時候不知怎的摔了個狗啃泥。當他站起來的時候我才認出他是胡小燕的同班同學王二胖。我跟胡小燕異口同聲地問他有沒有事。誰知他惡狠狠地瞪着我，像是要張開嘴把我吃掉，對我說，你敢絆我！我懵了，我沒絆他啊，他是自己摔倒的。王二胖是學校里的臭名昭著惡霸，平時常常糾集他那些狐朋狗友欺負低年級的同學，學校里很多人都怕他。當他目露凶光對着我的時候，我慫了。但是在胡小燕面前我不能慫。這讓我很矛盾。

　　正當我不知所措的時候，大冬出現了。他朝王二胖喊了一句，嘿，王二胖，你想幹嘛。王二胖轉過頭面向大冬，想幹嘛？這小子把我絆倒了，我要揍他。我忙說，我沒有，是你自己摔倒的。胡小燕也應聲附和道。旁邊有一些同學在圍觀了，王二胖不肯認慫，一口咬定是我絆的他，要揍我。大冬說，待會老師快來上課了，你在這揍人，老師知道了肯定會叫你爸來教訓你。這是我們男人的事，讓老師摻和可不好。我們最好以男人的方式來解決。王二胖開始鬆口了。大家都知道王二胖最怕他爸爸。他說，那你說怎麼辦？大冬冷冷地說，放學后，學校大門口見。那一刻我彷彿看到了周潤發的影子，恨不得上前抱住大冬的大腿，大喊發哥。

　　那一天的課我都沒心思去聽，忐忑不安的。害怕放學后被王二胖打。甚至在想象自己被打的情景。臨近放學，我走到大冬的座位旁邊。

　　"怎麼辦？要跟王二胖打架嗎？"

　　"王二胖肯定叫了人準備在學校大門口堵我們。"

　　"那怎麼辦啊？"

　　"他在大門口堵，我們肯定從後門走啊。"

　　"……"

　　於是放學后我跟大冬慢悠悠地從後門走出學校，高高興興地回家。

　　在路上，紅霞滿天飛，我們背對夕陽踩着自己的影子昂首闊步地走。彷彿兩個剛剛打了一場勝仗凱旋的小兵。我對大冬說，你跟王二胖說在大門口見，可是我們卻從後門溜走。這樣會不會好無恥啊。大冬說，無恥就無恥唄。難道你想被打啊。我一時無言以對。過了幾分鐘，我嘟囔了一句，臭不要臉。大冬轉過頭，不懷好意的盯着我笑，問我是不是喜歡胡小燕。突然被問到這個問題，使我猝不及防。一股熱浪蹭一下竄到我臉部。我說，沒……沒有啊。你……你不要亂說啊。大冬哈哈哈的笑着，你才不要臉呢。喜歡也不敢說。要是我的話我肯定大聲喊出來。我說切，我才不信呢。

　　但是後來，我信了。

　　2

　　16歲那年，我和大冬和胡小燕一起考進了縣裡的重點高中。但是已經不再是同一個班了。

　　那時候大冬喜歡上了學校廣播台的劉鶯鶯。劉鶯鶯長得清新可愛，而且聲音甜美，簡直人見人愛。大冬為了追她，每天傍晚在她去廣播台的必經之路的路口等着，只為製造偶遇。大冬去了好多次，但是只遇見過一次劉鶯鶯。大冬攔住她說，同學……後面的還沒說完就被劉鶯鶯打斷了。她說，你是不是手機丟了想借我手機用一下。大冬愣了，然後點點頭。沒想到自己的計劃被她知道了。

　　劉鶯鶯大聲地對他說，你已經是今天第三個了，能不能玩點新花樣！顯然，她生氣了。

　　那天晚上大冬跟我說劉鶯鶯生氣的樣子好可愛，這輩子一定要追到她。我苦笑，我說追劉鶯鶯競爭力很大啊。大冬說，所以我決定要進廣播台。我說你是不是傻，就算你進了廣播台也不會天天能看到她啊。他說你不懂。

　　後來，大冬為了進入廣播台每天早起讀書，學習朗誦。就為了給自己練出一副好腔調。不僅如此，大冬還想方設法接近廣播台的人，跟他們交朋友。過了一個月，他去找廣播台的學長，求他讓自己進廣播台。學長對他說，你的聲音很有磁性，而且咬字清楚，很適合做播音。只是我們的播音已經排滿了。這樣吧，你負責播放眼保健操怎麼樣？

　　於是大冬進了廣播台，放眼保健操。

　　每次聽到廣播里傳來"眼保健操開始了"的聲音，我就忍不住想象大冬在廣播室里一臉不爽地等着眼保健操結束的樣子。我以為大冬會這樣安安分分地在廣播台待着，然後慢慢接近劉鶯鶯，然後跟她表白、交往。然而，一切都出乎我的意料。

　　某一天，眼保健操的時間到了。熟悉的啊姨的聲音沒有了，廣播里傳來了另外一個熟悉的聲音。那是大冬的聲音。

　　"大家好！我是152班董大冬。今天很抱歉耽誤大家做眼保健操的時間。但是我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說。"

　　廣播里的聲音停了。我定定地盯着黑板上方的大喇叭，心想大冬在幹嘛。過了大約幾十秒的時間，廣播又再次響起。

　　"劉鶯鶯同學，我是董大冬。我要對你說，我喜歡你。我一直以來都很喜歡你。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被你吸引住了。今天在這裡，我要鄭重宣布，我！要！追！……"

　　"你"字還未說出口，聲音戛然而止。就像正在播放中的收音機突然斷電。顯然，廣播室里闖進了某個老師或者其他同學，打斷了大冬的發言。廣播停了，教室里哄鬧起來。我呆坐在座位上，想象着大冬的處境，為他祈禱。回過頭來只覺地動山搖。那一刻，整個學校一定都轟動了。

　　第二天，大冬被學校處分了，理由是擾亂教學秩序和企圖早戀。並且被趕出了廣播台。當然，劉鶯鶯也並沒有因此被大冬感動而接受他的追求。我問大冬為什麼要這樣做。他說，喜歡就說出來啊。哪像你。我無語。愣了一會我說了一句，臭不要臉。

　　"廣播表白事件"之後，大冬在學校里火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英勇事迹，當然也知道他被劉鶯鶯拒絕了的事。但是後來有一個女生主動來追大冬，她說就喜歡大冬的直爽。而我，因為一直沒敢對胡小燕表白結果她跟了另外一個男生交往了。大冬說，活該！叫你死要面子。

　　3

　　高中畢業以後，大冬去了北方的一所大學，而我留在南方。

　　我在大學里過的平平淡淡，日子就那樣一天一天的過。每天都在重複昨天的生活，平凡單調。偶爾提起昨天還會獃獃的問昨天是哪天。當我跟自己說不行！不能再這樣子生活了。又會感到迷茫，總想着去干一番大事，卻是不知從何做起。或者說，做什麼都有這樣那樣的顧慮，從來都不敢放手去做。結果自己一直停留在現實中，兜兜轉轉。永遠幻想自己的大學過的風生水起，到頭來成了蹉跎歲月的罪人。

　　而大冬，在他進入大學不到一個月就火了。他進了學校的藝術團，在學校舉行的英語晚會上，他反串一個面具女郎跳艷舞，戴着面具，穿着短裙。原本長着稠密腳毛的雙腿套上了性感的黑絲襪。身形看似笨拙，卻跳出了令眾多女生望塵莫及的妖嬈舞姿。當晚大冬的出現可以說是驚艷全場，所有同學都為他瘋狂吶喊。唯一能冷靜下來的只有坐在前排的皮笑肉不笑的校領導。當晚他發了一條微博：感覺自己好笨。配圖是一張他捂着胸部慌張離場的照片。我評論道，

　　"很蠢，很青春！"

　　4

　　畢業以後，我背起行囊，跋山涉水，遠走他鄉。在A市一家報社找到了一份編輯的工作。而大冬不久后也來到了A市，在一家混凝土公司上班。我問為什麼，他說這裡機遇更大。雖然壓力也很大。我每天兢兢業業工作。審稿、編稿、排版。有時候甚至自己寫稿。然而A市物價高，一個月下來根本攢不了什麼錢。有一天大冬突然給我打電話說他老總決定要提拔他。我很為他高興。大冬說，這段時間每天早早起床去工作，晚上加班到兩三點。簡直累成狗。常常會擔心自己會不會累死。但是現在，感覺一切都值了。我說嗯。

　　然而，大冬的老總最終並沒有提拔他，而是提拔了另一個人。據說是工商局局長的侄兒。

　　大冬心中憤恨不已。一紙辭職信上書六個大字，老總，我不幹了，交給了老總。老總語重心長對他說，你還是太年輕了。年輕氣盛。你很實幹，我也不希望你離開。這張紙你先拿回去，好好想一想。想通了再來找我。大冬說不了。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天晚上大冬約我去唱K,點Beyond的海闊天空吼了一整晚。好像唱完這首歌就能把生活給打趴下。好像唱完這首歌就能觸碰到未來。期間大冬臭罵他老總，罵生活。甚至罵完了全世界。他扯開嗓子喊，去他媽的老總，算個屁。老子每天工作最賣力，為了公司真他媽是拿命去拼，可最後呢？我沒有插話，一直聽他罵。我知道，此刻他需要的只是一個忠實聽眾。最後大冬喝醉了，我把他背出來。他太重了，於是我把他放在KTV前面的台階上跟他靠在一起坐着。我們感受着夜裡風冰涼的溫度，坐看眼前的車水馬龍。世界在喧囂，車來車往，人來人往。來自各個角落的聲音在空氣中交織環繞。我感覺疲憊了，只想安靜地休息一會。街道邊的霓虹燈在視線里模糊了，我輕輕閉上了眼淚，企圖從喧鬧中逃脫。而大冬不發一語，靜靜看着前方。我們台階上坐着吹了一個多小時的晚風。我說，走吧。回去睡一覺，明天生活會變好。大冬說，去他媽的生活，都是糊弄人的東西。

　　幾天之後，我離開了A市。輾轉到了C市，找到了一份還算不錯的工作。而大冬，最終回去了原來的混凝土公司。大冬確實有真才實幹，公司老總也是求賢若渴。兩人再見時不計前嫌，和好如初。我問大冬不怕別人說你臭不要臉嗎。大冬說，我就是臭不要臉。

　　過了兩年，大冬晉陞為公司部門經理。當年看不起他的那些同事已經成為了他的下屬。他打電話給我跟我說，多虧自己當初臭不要臉地回來了，一直熬到現在。這次真的值了。而彼時的我在C市老老實實地工作，領着一份卑微的工資，生活依舊平平淡淡。

　　5

　　在路上，很多人安分守己地行走，唯恐跌倒了遭人嘲笑，於是走過了一段又一段虛無縹緲的時光。很多年以後回過頭來看，才發現自己竟然一個腳印也沒有留下。而那些一步一個腳印走到自己前面的人，也許就是我們口中的"臭不要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