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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端陽節

手機:M版  分類:節日散文  編輯:得得9

  端陽節到了。

  清晨,我被一陳清脆的叫賣聲驚醒,我迅速穿衣下床,扒在自家的窗戶向外看,只見一位身穿紅色運動服的小姑娘推着一輛破舊的自行車,車上捎着一大捆嫩綠的滴着露水的艾,在東張西望,企盼有人來買,但過往的行人腳步匆匆對此不屑一顧,小姑娘在這繁華的大街上顯得特別孤單,只有去晨練的王大伯和領居李奶奶湊上前,挑挑揀揀,終於每人買了一把,王大伯說:“這艾沒味道,恐怕是假的”,李奶奶說:“現在環境污染的厲害,這是污染過的所以沒有山裡的那種清香。”上班時,路過盤旋路小吃市場,小吃市場的街道兩旁擺滿了大筐大筐的粽子,做粽子的人將大發其財,幾乎是全家出動,他們一邊裝一邊喊,“粽子,粽子,各家包的,”行走的人們為湊熱鬧爭着搶着買一些,我也買了一些,拎到辦公室卻不好吃,我看見每個同事的桌子都放着一袋袋的粽子,突然想起在老家裕河過的端陽節。

  小時候在老家在過端陽節,聽過許多傳說,而且有很多習俗,每年端陽節這天,農民便不下地幹活了,說這天老天爺下蟲,人會把蟲帶進地里,收不到莊稼了,要喝雄黃酒,喝了雄黃酒,一年之內碰不上毒蛇,還說端陽節是一個高大的巨人,背象兩塊門扇,腳象兩片木杴,眼睛象兩個小碗,每逢農曆初五,人們都要給端陽做好吃的,殺雞、撈魚、做麻花、做新麥面饃饃,否則會災禍降臨。因此,這天,所有人都不下地幹活,小孩子也得早早起來,手裡拿着香荷包,手腕上幫着五綵線編的手拌子,脖子上掛着新麥面的圈圈,站在院子里或依在大門上等待奇迹出現,我既想見端陽又怕見,於是我便蜷縮在外婆的懷裡,瞪着眼睛,渾身在瑟瑟發抖,我好像看見端陽就在我家對面的山上,張着大口正向這邊飄來,又覺得他在我家的房頂上,等啊等,端陽始終沒有出現,我想可能是媽媽做麻花時手沒洗凈,爸爸殺雞時弟弟不讓殺那個大的,或是我偷偷吃了一個小麻花得罪了端陽,於是他管理所了不肯來,我便很失望又很高興的問外婆,外婆總是說:“還是大端午呢!等十五吧!”我年年如此,但一次也沒見着端陽。

  最有趣的是放牛、放羊娃們,他們從開春就開始拾柴火,在附近最高的山頂上壘得高高的叫“高高山”,每年到了這一天,天不亮孩子們便從家裡拿上雞蛋、洋芋、花饃等好吃的上了山,選他們中最有威望的一個點着火,火光映紅了大山,映紅了孩子的笑臉,孩子們圍在火堆旁打鬧、嬉戲、唱山歌,看着跳動的火苗鑽到雲層,他們高興得手舞足蹈,據說火苗升得越高,下年牛羊牲畜越興旺,等火着完了,剩下的灰他們就燒雞蛋、洋芋、燒花饃吃,那個名字叫蛋蛋的燒雞蛋很特別,他隨手摘下一片寬大的葉子把雞蛋包了埋進灰里,叫小林的那個從褲子口袋裡掏出兩張廢紙用水浸濕了包住雞蛋也埋入燙灰里,年齡大的幾對男女在對山歌互贈荷包,表示愛慕之情,我眼巴巴的看着那些漂亮的荷包象長了翅膀一樣在他們手中飛來飛去,我總希望也能有一個。

  姑娘們也得起個大早,去路邊的草叢裡收集露水,往頭上灑,據說灑上露水頭髮肯長而且油亮,看着我姐姐油黑髮亮的過膝的長發,我好羨慕,總想也有一頭烏黑的長發,但我常常在家做家務,沒有機會象姐姐、堂嫂們那樣,有時只能借抱柴的機會,跑到房背後把頭往草叢裡塞,記得一年端陽節早上,我家要殺的雞不見了,我想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於是我自告奮勇去找雞,故意往草深的地方和小樹林里鑽,企圖多往頭上灑些露水,結果弄得滿頭是水,頭髮貼在頭皮上,使本來就小的腦袋看上去顯得更小,很滑稽,成了姐妹和領居們的笑柄,每當她們提及,我都面戲。這天女人們還要剪頭髮,把剪了的頭髮要扔到河水裡,說頭髮肯長,我很想同村裡的女孩子們和我姐、堂嫂她們一起去河裡,她們每年都要在河水裡洗頭,她們用木梳蘸着水梳着,嬉笑着,怪不得她們的頭髮和瀑布,如墨染。

  男人們天不明就上山採藥,不管什麼草今天採回家,都可以當藥用,堂哥們也背着背簍,拿着鐮刀爭先恐後地上山了。

  中午時把親朋好友請到家裡喝雄黃酒,他們猜拳行令,同時切磋撈魚的技巧,不一會兒,大夥乘着酒興成群結隊的涌下山到河裡去撈魚,男人們去採藥,一種當地人叫做“麻柳樹”的葉子和樹枝,一會功夫,他們每人背一捆,在沙中掏一個大坑,把“葯”扔進沙坑裡,用“杠子”(一根木棒)嗨……嗨……嗨的砸着,女人們都去拾柴,準備深夜生火,順便也拾些干竹子什麼的準備天黑了照明。

  “葯”砸好了,大伙兒一起用手抓着、捧着拋向大浪中,這會兒魚眼睛受不了,開始往水邊游,這時所有的人便興奮起來,無所顧及地下了水,男人們高卷着褲腿,腰裡挎着用竹子編的魚籃子,拿着叉或魚網,女人們多數不敢下水,只好在水邊用手摸,抓到的全是小魚或不好吃的魚,什麼桃花魚、火燒板、麻眼子、八海王等,即使抓到一條小魚也異常興奮,看着他們一個個嬉笑着放進魚簍里,並用手捂住,生怕會跳出來,小孩子是不許去的,我和弟弟只好偷偷地跟在大人後邊,而弟弟卻被魚刺劃破了手,大聲哭起來,遭到堂伯的一頓訓斥。從河的上游一直往下走着、撈着,天漸漸黑下來了,一種莫名其少的恐怖籠罩在人們心頭,這時撈魚也沒有一點興趣,有“趕撈的”就挨一頓臭罵,但他們只要有魚撈,也不計較。偶爾聽到男人們挑逗少婦的,河對面的那個穿白襯衣的小夥子扯着嗓子問那穿紅短袖的女人:“哎!想我了沒有?”女人說:“沒良心的,誰想你啊!”那男的說:“清水河裡撈魚哩,你不想我想誰哩!”女人說:“那你想我了沒有”男的說:“河水濕了我的鞋,不想你着我不來!”女的說:“你死皮!”男的說:“想哩想哩實想哩,想得眼淚蠻淌哩!”,旁邊一位小夥子上前湊熱鬧唱:“想得很嗎想得慢,想得腸子一根線”,女人撩起一片水花灑向那些男人的臉,男的做個鬼臉大聲唱起來了:“隔山把你照一眼,還趕懷裡抱的歡”,女的笑罵了一句:“臭小子,看我怎麼收拾你”,男的邊跑邊唱:“把你抱着我懷裡,殺豬刀子都挨哩”,女人拿着一塊石頭追了上去。

  深夜時分,人越來越少,有的借口說要回家睡覺,有的怕冷,生上火,兩人一堆,三人一團,坐着烤火吹牛,海闊天空,其實說要回家睡覺的並沒有回去,而是一對對男女跑到沒人的地方,先把魚開肚洗乾淨,用柳條串起來掛在樹上,以免壞掉,然後在草叢裡親熱,共渡佳宵良晨,等東方發白時,才匆匆忙忙往回家趕。小孩子在家走時,偷偷從家裡拿了鹽和調料,準備烤魚,但這時一個個都瞌睡得東倒西歪,有的甚至靠在大人身上睡著了,有的孩子會記起來,還沒有烤魚吃呢,於是便叫醒同伴,他們從魚籃里挑選大個的魚,洗凈、撒上調料,放在火上考,烤魚的香氣趕走了瞌睡蟲,孩子們吃着、笑着,好不快樂。

  我下午下班回來時,那位買艾姑娘靠在牆邊,耷拉着臉袋,車上的艾已被太陽曬蔫了,街上的大筐大筐的粽子也沒有賣完,一個個買粽子的沙啞着嗓子有氣無力的喊着:“粽子,粽子,做便宜買呢!”。我三步並作兩步奔回家,趕緊給老家打了一個電話,正好是堂妹接上了,我問端陽節怎麼過的,她說:“你們帶的粽子收到了,都嫌甜呢,沒有吃”,我說還撈魚了沒有,他說魚讓捉娃娃魚的人們用藥葯死了,幾年都沒見過魚了,山上的麻柳也砍光了,年輕人們都去外邊打工了,村上只剩下老殘病弱。我又打電話給外地上學的兒子,兒子竟然不知道今天是什麼節日,我只好在我插艾的花瓶里換上新鮮的水。

  註:①撈:葯死魚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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