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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鳴悠悠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蟬鳴悠悠

  我曾欣賞過枝頭黃鸝啁啾的明快,曾欣賞過花叢間蜜蜂的嚶唱,曾欣賞過水塘蛙鳴的彈奏,曾欣賞過禾上蟈蟈的鳴響……但唯獨沒有悉心欣賞過那多變善感的蟬鳴。

  當盛夏第一聲蟬鳴震響我的耳鼓時,竟一下撥動了我的心弦……

  昆蟲學家考證:一個在地下四年長成的蟬,鑽出地面攀到樹上的生命僅有三十五天!

  活像大地之子,在黑暗的地府默默營造、孕育、裂變,終於喜得天日,急匆匆爬上炎夏枝頭的舞台,脫去身上的梏枷,加入夏日的大合唱。但是這僅僅是倖存者。殊不知,蟬在生命征程中受盡了磨難,吃盡了苦頭。有的還沒見天日,就硬被從洞里拽出,葬身於油鍋內。有的剛剛爬出,還沒來得及脫落身上的泥土,正拚命爬向樹榦時,就被電光掃中,這些未來的“音樂家”未來得及奏響生命的第一支曲就殘遭不測了。一隻倖免的蟬,地下窒息的折磨,營造的艱辛,嬗變的痛苦,風雨的摧殘,異類的傷害……凝成了一部苦難的成長史,那憤然、慘痛的歌聲不是分明傾吐着心曲和哀怨嗎?

  蟬當幸然脫險后,便迅速從幼嫩走向成熟,從纖弱走向剛強。它的歌唱充當夏日大合唱的主旋律。不論是幽靜平緩的獨鳴,還是恢宏雄壯的大合唱,都萌動着熾烈的覓求和渴望。蟬的歌聲鼓動起每一處展開的旗幟,拍打着每一處封閉的緘默。那歌聲猶如號角,催動前進者的腳步,策動所有的力量,那歌聲為拓荒者生起綠色的希望。

  蟬離不開人類,離不開繁茂的樹林,要生存,要繁衍。面對大自然和異類的戮害,被逼出一種特殊的傳宗接代的方式,用纏綿、痴情的歌聲招引伴侶,意切配偶,將仔產入枝梢,靠雷聲震落,悄然潛進大地裸露的胸脯,再緩緩墜入大地母腹,吸吮樹母的乳汁,歷經漫漫歲月的聚練、造化,孕塑忠勇剛烈的生命。

  使人不解的是,蟬有時裝出一副全然“知曉”的姿態,操着“知了——知了”的腔道自鳴不凡,儼然回答世間一切紛紜深奧的問題,殊不知,你在如此神幻莫測的大千世界,只不過是一個匆匆的過客,試問,你能通曉幾多事理?你能體察幾多際情?往往在你剛剛高嗓大叫“天晴無雨”時,忽然雷雨大作,招來矢口的報怨和指責。春夜,人們在樹下燃起一堆大火,你試圖趨向光明,箭一般撲入火陣自焚,還一直高叫“知道——知道”,你這“視死如歸”之舉,可謂悲愴。

  忽爾,我又發現,蟬悄然離開喧嘯的枝頭,承愛難耐的幽僻和孤獨,伏在樹根或地上鳴曲,是那樣憂鬱和沉醉。這也許是在與同類對壘中敗下陣來,也許是識破了紅塵,痛嘆世間的不平而憤然退隱,也許是為能者甘願讓出席位,讓其施展才華,顯示自己的不凡和寬厚。

  到了深秋,落葉紛紛,霜雪在即,“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歌”,令人戚然神傷。在生命岌岌可危之際,蟬鳴也變得沉鬱、苦痛,說不清是對夏的追溯,還是對秋的挽留,一下撒亂了我的神緒。但是最後一聲鳴唱,為我憧憬明年的盛夏埋下了伏筆。

  我在蟬鳴中陶醉,我在蟬鳴中漫思,任何一種自由的歌唱都來之不易。最平靜最樸素的詩句都是從最苦難的心頭裡唱出來的,這是呼喚良知的聲音。那蟬鳴匆匆遠去了,我真感激這大自然這精靈,在這紛亂迸騰的世界,蟬用變奏的歌喉,為我啟動多變的心緒,在乖戾的歲月,把我引入斷想的天地,但是我知道:只有與大自然同等的博大精深的頭腦和胸懷,才能通曉和領悟蟬鳴的全部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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