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

手機:M版  分類:情感故事  編輯:小景

  有的花香,無論時光如何飛逝,都不會飄散,猶如附着於靈魂之上,歷久彌香。

  那是怎樣一蓬濃郁的梔子花香啊!

  青山腳下,碧水之濱,從泛着翠綠的光澤的枝葉間漫溢過來,在我接近鄉下老家門前的一瞬,就緊緊地裹挾着我,不再鬆開。我知道,這一團團瓷白的花香是從門前那蓬梔子花樹中散發出來的,而那扇門是緊閉的,門鼻上掛着一把鐵鎖。母親不在家,空留一蓬花香,馥郁濃釅,沾着一縷清爽的陽光的味道,摻着泥土和青秧的味道,恣意汪洋,旁若無人。

  我是臨時決定回鄉下老家看望母親的,趁着下縣採訪的間隙。本想給母親一個驚喜,卻是不料沒見到母親,只有那蓬葳蕤的梔子花樹和濃郁的花香默默地迎接着我。

  梔子花樹是母親兩年前栽下的,長的很快,不知不覺就蓬勃起來,葉片鮮嫩,青翠欲滴。母親在花枝上系了一些紅布條,猶如枝葉間綻開的一朵朵火紅的花。一個月前母親生日,我回來時,枝葉間連個花骨朵都不見,不曾想此次邂逅,翠綠的樹葉間已閃爍着白色的花朵,恍如天幕上綴滿了繁星。只是,繁星是可望不可求的,眼前的梔子花,隨意一伸手,即可採擷。便覺得這花是屬於自己的了,那香也沁骨入髓,成為血液和靈魂的一部分。

  下午的陽光異常乾爽,空氣中浮動着潔凈的水氣,沁人心脾。隔着水塘,遠處的田野上有水牛在啃食青草。一陣風吹來,塘邊的椿樹和白楊枝葉沙沙作響,滿野碧綠的秧苗,泛起一輪又一輪綠浪,看一眼,心就醉了。

  只是,不見母親的身影,心有焦急。

  我當即給母親打了電話。母親正在南頭與人打牌,聽說我回來了,趕緊推了牌攤,快步趕回。隔着池塘,老遠就看到了我,笑意浮在臉上,灰白的頭髮隨風飄動。待至門前,才發現還有外人,趕忙開了鎖,推開門,請他們進屋坐。司機要坐在車裡休息一會兒,只有同事小娟和小菲隨我進了小院。

  “阿姨,這花好香啊!”小娟和小菲用鼻子嗅了嗅空氣,對母親說。

  母親臉上泛着光彩,高興地說:“這是梔子花,開了好多,我給你們摘吧。”話音未落,已返身出門,兩步跨到花樹前,伸手摘了幾朵梔子花,遞到她們手上,渾濁的目光撫摸着她們青春的臉龐,愛憐地贊道:“看,你們的媽媽真會撫,真好看。”說得人家很不好意思,只是低頭聞着凝脂一樣的瓷白的花朵。

  屋裡悶熱,母親就去找扇子,沒有找到;又要去別的屋子搬電扇,被我們勸阻了,說只坐片刻就要走了。母親臉上便浮上一層薄薄的霧氣,只有我知道母親的心思。

  幾天前端午節,母親包了粽子,盼着我回家。因些瑣事的羈絆,拖延到今天才得以成行,卻是不能在家久坐,母親自然是有些遺憾的。但她是理解的,不說什麼,想了想,笑着說:“家裡還有粽子,我給你們剝粽子吧。”

  小娟和小菲推辭不過,拿着梔子花,隨母親來到逼仄的廚屋。

  粽子浸在小水桶中。母親撈起粽子,一個一個剝了粽葉,分放在白瓷碗中,再看小水桶里,只有三四個粽子了。母親轉而打開糖瓶,在粽子上撒些糖,不管小娟和小菲說不要太多的糖,她只一個勁地倒,唯恐粽子不甜。我趕緊說:“媽,不要倒多了,吃糖容易長胖的。”母親不解地望望小娟,又望望小菲,歉意地笑了笑。

  每人都端了白瓷碗,坐在堂屋裡,津津有味地吃着。那花香也跟着進了屋,氤氳着我們,不肯離去。蘸着花香吃粽子,別有一番風味。

  吃了粽子,我們就要啟程了。母親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顫巍巍地跑進屋裡,捧出一大束花來,都是採擷的梔子花,分發到小娟和小菲手上。還說這花太多了,村裡誰想要,她就給誰。

  這還不算,母親又趨步門口那蓬梔子花樹前,揀盛開的花朵,一朵朵採下,直是把小娟和小菲的四隻手都塞得滿滿的,方才罷休。

  捧着花朵坐進汽車,香氣立馬充盈了車廂的空間,釅釅的,稠稠的。汽車悄然前行,繞過池塘,離開了梔子花樹,離開了家,離開了村子,離開了母親瞭望的目光。母親站在村頭的身影愈來愈小,直至隱匿於綠樹房舍間。只有那一車花香,一路伴隨着我們的旅程。

  2013年7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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