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石寨的訴說

　　烏石寨的訴說

　　石鑒明

　　雨過天晴，烏石寨像一位飽經風霜，歷盡滄桑的歷史老人，顯得古樸、沉穩而又蒼勁，與韶山的秀美、壯麗、多姿多彩形成鮮明的對比。從韶山沖來到烏石寨，瞻仰彭德懷元帥的故居。

　　說實話，我們的心情是很不平靜的，近百年的歷史風雲在胸中翻卷，我們彷彿是來傾聽烏石寨訴說衷腸的。彭德懷元帥的故居位於烏石寨的山腳下，背靠起伏的山巒，面朝廣闊的田野。幾間舊瓦屋，像毛澤東、劉少奇故居一樣，也是那樣樸實無華。或許是天將傍晚，或許是政治歷史背景的因素，來這兒參觀的人這天不多，不像毛澤東故居那樣人來人往，熱熱鬧鬧，這天下午，只有我們一行八人，守護故居陳列室的老者年近六十，身材瘦弱，穿件藍色中山服，與這故居一樣樸素。他見我們天將傍晚還來瞻仰彭老總的故居，且看得這麼仔細，還不時問這問那，言談中對彭老總表達了深深的敬意，於是乎增加了信任和親情，向我們訴說起故鄉人民對彭老總的敬愛和思念之情來。彭德懷於1898年生於烏石寨一個農民家庭，家有茅屋數間，荒土山地八九畝。八口之家，全家人雖勤勞節儉，也只能免強維持最低生活。他六歲開始讀書，八歲時因母死、父病，家貧如洗，只能廢學。十歲時就替一富農看牛。十五歲靠打短工、推腳車、砍柴、捉魚賣為生。因參加饑民鬧糶，被團總告發而出逃到湘陰縣當堤工。十七歲入湘軍當兵。從士兵直到當上團長，才寄錢回家修起了幾間瓦屋。他深惡痛絕舊軍隊和地主老財的腐敗無恥，於1928年加入了中國共產黨，領導和組織了平江起義，跟着毛澤東上了井岡山，參加了第一次到第五次反“圍剿”鬥爭，經過了二萬五千里長征；抗日戰爭中，在黨中央領導下，組織了著名的百團大戰；解放戰爭中，在保衛延安的系列戰鬥和解放大西北的戰鬥中屢建奇功；在抗美援朝戰爭中，領導志願軍打出了軍威、國威，打得美國侵略者終歸坐到了談判桌前。由於堅信馬列，堅持真理，擁護以毛澤東為首的黨中央的正確路線，屢建戰功，解放后被授予元帥軍銜、擔任了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軍委副主席、國務院副總理兼國防部長。

　　1958年12月，彭德懷在湖南省委書記周小舟陪同下，回到闊別32年的故鄉，併到了韶山。他深入田間地頭，進食堂、到學校、走訪幹部群眾。了解到了當時農村的真實情況，結合在其他地方考察的實情，在1959年的廬山會議上，他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陳述了自己對人民公社大躍進的看法，講了真話，受到了極其嚴厲的批評和鬥爭，並在八屆八中全會上被強加上右傾機會主義、反黨、反社會主義的罪名，蒙受冤屈，受到了不公正的政治結論和組織處理。然而，千秋功罪，歷史自有公道，人民自有評說。廬山會議雖鑄成了全黨和整個民族的歷史悲劇。但值得慶幸的是，具有頑強生命力的中國共產黨和中華民族，是不忌諱自己前進中經歷過的挫折和犯過的錯誤的，並樂於以前車為鑒，避免重蹈覆轍。就是毛澤東本人對彭德懷的評價亦不乏正確的一面。延安時期，毛澤東曾寫詩讚揚彭德懷：“山高路險溝深，騎兵任你縱橫，誰敢橫槍勒馬，惟我彭大將軍。”彭接詩后將最後一句改為“惟我英勇紅軍”，可見彭老總高風亮節，謙虛偉大。此事在軍隊和全國人民中傳為佳話。為了澄清問題，彭德懷於1962年6有16日，給黨中央和毛澤東又寫了一封長信（即“八萬言書”）信中對自己的歷史作了扼要的回顧，對強加給他的罪名作了申訴。此信送到了毛澤東手中。據他的侄女彭梅魁記敘，在她的請求下，她得到了伯父的“八萬言書”的抄件的幾個筆記本。彭德懷交這些給她的目的是為了讓親屬理解他，不要對他產生誤解。彭梅魁最理解、最敬愛伯父。她冒着極大風險甚至生命危險，想方設法，多次轉移，才將這些珍貴的歷史文物保存下來。她將這些材料從北京送回故鄉烏石寨，塞在罈子里埋在老屋地下，後來又轉移到屋後山坡上老墳旁埋下才得以保存。

　　1978年，與彭德懷同志一同蒙冤的黃克誠同志恢復工作后，彭梅魁將此材料交他轉交黨中央。毛澤東收閱彭德懷的“八萬言書”后，於1965年9月23日，找彭德懷談了話，要他去西南地區抓三線建設，對此，彭德懷作了追記。毛主席說：“昨天下午接到你的信，也高興得睡不着，你這個人有個犟脾氣，幾年也不寫信，要寫就寫八萬字。”“也許真理在你那邊”，“過去反對彭德懷是積極的，現在要支持他也是誠心誠意。對老彭的看法應當一分為二。”後來，《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苦於歷史問題的決議》中，作了這樣的結論：“廬山會議後期，毛澤東同志錯誤地發動了對彭德懷同志的批判，進而在全黨錯誤地開展了‘反右傾’鬥爭，八屆八中全會關於所謂‘彭德懷、黃克誠、張聞天、周小舟反黨集團’的決議是完全錯誤的。這場鬥爭在政治上使黨內從中央到基層的民主生活遭到嚴重損害，在經濟上打斷了糾正‘左’傾錯誤的進程，使錯誤延長了更長時間。”

　　彭老總堅持真理，實事求是，大公無私，敢講真話，敢為人民鼓與呼，甚至不顧個人安危的品格是難能可貴的，尤其是在極‘左’的東西盛行的年代。就是今天，這種品行也是值得提倡和宣揚的。在故居陳列室里，我們看到了“八萬言書”的複印件和他人捐贈的彭德懷半身漢白玉塑像。一切都是那麼簡樸，欲哭無淚，欲訴無言。陪同我們參觀的湘潭市政協的領導和那位故居的守護者也沒有更多的解說，我們依依不捨地惜別彭老總故居。

　　天已晚了，故居在車窗后的夜幕中慢慢的隱去。然而，我分明看到，夜幕中有一顆很亮很亮的星星在烏石峰上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