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越武功山

　　時間過得真快啊！歲月被一頁一頁地撕去，新年的腳步悄悄來臨。大街上喜慶的七彩燈，點綴着節日美好氛圍。空中飛舞的祝福，把新年的大門叩響。可去年的此時此刻，我卻在江西武功山上的崎嶇小路上緩慢地爬行。

　　江西武功山，位於吉安市安福縣境內，屬羅霄山脈北段，綿延數百餘公里。主峰白鶴峰為江西第一高峰。武功山據說是集人文景觀和自然景觀為一體的山嶽型風景名勝區，在崇尚自然，渴求反璞的今天，她又以其自然景觀之神奇和原始生態環境之完好而獨具魅力。

　　2011年底，驢友們在網上發起攀越武功山的活動。聽說是江南名山當中最後一座正在開發的處女山，歷史上曾聲名遠播，文化積澱深厚，我腦子一熱，就立馬報名參加了。

　　12月31日晚九點許，驢友們陸續從四面八方來到諸葛亮廣場集合，大約有二十幾人，以男性居多。大家都很興奮，相互交換姓名和手機號碼，姓名都不採用真實的名字，使用的是個人的昵稱，召集人“奔”每喊一個名字，都招來大家的和藹的目光和熱烈的掌聲。“龍吟天下！”“到！”我盡量回答的聲音大些，使之具有軍人的氣質，內涵和貫穿力。其實我內心的是怕大家嫌我的年紀太大，這次活動會成為大家的“累贅”。好在“奔”沒有介紹多大年紀，加上夜晚，大家也看不清我的“廬山真面目”。

　　租用的客車是從河南過來的，上面已經有幾個南陽油田的驢友。大約有七、八個人。氣氛更加熱烈，點名、分組、放好行李後上車，客車終於徐徐地開動了。

　　諸葛亮似乎在向我招手惜惜告別，客車很快就駛上了高速公路。我所熟悉的城市漸漸地遠去，最後消失在夜幕之中。沿途的景色都隱沒在一片黑暗裡。我坐在窗戶邊，望着窗外偶爾出現的螢火蟲般的燈光，那是遠處村莊透過來的。靜謐的夜色，使人的心思變得柔和、安靜。月亮在白雲般的雲層里穿行，我的心裡充滿了嚮往和激情。客車穿越湖北，掠過湖南，進入江西，終於到了目的地。武功山被稱為“山景雄秀、瀑布獨特、草甸奇觀、生態優良、天象稱奇、人文薈萃”。整個風景區分為金頂觀光休閑區、羊獅幕觀光遊覽區、九龍山宗教文化區、發雲界遊憩娛樂區、大王廟原始生態區五個核心景區。

　　“奔”宣布了兩條上山路線，一條繞山迂迴上去，路程較遠。一條沿山脊前進，坡度較大，距離近一點，但風光更加宜人。自信的心態讓我選擇後者。武功山自然形成了“峰、洞、瀑、石、雲、松、寺”齊備的山色風光，這不正是我來的初衷嗎？

　　背上20多斤重的行囊，我和其他人一起出發了。

　　一上路，就面臨著嚴峻的考驗。山路崎嶇，四肢並用，簡直就是爬行。沉重的行囊被山風一吹，其重量超過了身體的重量，人覺得輕飄飄地，不用手緊緊地扣住路上的岩石，就有被風掀到的危險。路邊就是深淵，人的心一下子就被提到了嗓眼。

　　堅持行進了半個小時，抬頭向上望去，山頂似乎遠不可及。呼吸越來越困難，體力已經消耗殆盡，心臟也開始劇烈地顫動起來，每走一步，都要大口地喘氣。行進十多步，就得停下來歇歇。我暗暗地告誡自己，一定要堅持住，一定要走20步再休息。我在心裡默默地數數，汗珠不停地從體內排泄出來，虛脫！人虛脫后就是血管缺血，首先影響到大腦的運轉，指揮失誤。然後就是四肢乏力，沒有了一點氣力。想到這裡，我感到了恐懼，臉色也變得蠟黃起來。怎麼辦？

　　天無絕人之路！正在這時，從山上下來了幾個人。其中有一個當地農民的模樣。他的手中拿着一個扁擔，看樣子是幫助遊客們挑東西的。我急忙叫住了他，請他幫忙拿東西。我急需卸掉身上的重量，只有這樣，才能輕裝上陣，渡過當前的難關。他提出要100元錢，我沒有一點猶豫，就答應了他。

　　身上沒有了負擔，行動起來就輕鬆多了。我的身體慢慢地適應了爬行。現在好多學生參加長跑活動，發生猝死現象。醫學解釋是，當人跑至1500-2000米時，人的身體不能迅速適應，產生激烈反映，此時需要放慢速度，調整一下呼吸，然後再衝擊。如果繼續保持高速，就會發生意外，後果不堪設想。我的身體素質是沒有問題的，我自己心裡有數，但不能不按科學辦事喲！心情放鬆了，身體適應了，欣賞沿途的風景一下子來了興緻。爬一段路，停下來，佇立眺望。只見群峰兀立，山嵐疊翠，穿雲石筍直插雲天，怪石古鬆氣勢恢宏，巍峨山勢相映成輝，自然景觀令遊人嘆為觀止。我一時來了靈感，詩興大發。脫口而出：

　　壬辰初游武功山，雲霧繚繞迭嶂間。

　　怪石林立懸崖峭，千峰青黛如玉簪。

　　幽泉飛瀑吐玉珠，高山草甸延天邊。

　　更喜冰雪掛樹梢，遊人自詡鵲橋仙！

　　區內10萬畝高山草甸綿綿於海拔1600多米的高山之巔，堪稱天下無雙；氣勢恢宏的高山瀑布群、雲海日出、峰林地貌和保存完好的原始森林等景觀令我激動萬分。

　　武功山氣候溫和，四季分明，雨量充沛，年平均氣溫低於同期廬山、黃山氣溫，還是良好的避暑勝地。

　　臨近黃昏，我們終於到達了山頂！

　　站在武功金頂上，我想起了名人的一句話：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真是身臨其境，才有此感。夕陽掛在天邊，晚霞映紅群山，大地鋪滿金光，天上的月亮皎潔明亮，伸手可及。怪不得我的遠古老鄉萬戶，嚮往那天上仙境，坐上自製的土火箭，點燃后呼嘯着向月亮奔去，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下山來到宿營地，那是當地老百姓的幾間簡陋的住房。飯菜很貴，可以說是任人宰割。沒有電燈，沒有暖氣，每個房間只有簡單的兩張床，分上下鋪。床很窄，下鋪要睡兩個人，上鋪睡一個人。我選擇了睡上鋪。我沒有同伴，怎麼能和一個陌生的人合床同卧呢？爬上上鋪，床鋪吱吱作響，恐有散架之感。床上只有一床很薄的被子，而且很短，蓋住了腳，蓋不住上身，我只好把被子的一頭用繩子扎住，保證腳不露在外面，上面用上衣蓋住胸部。躺在床上，向房頂望去，房頂上有一個破洞，冷風嗖嗖地鑽了進來。全身冷得發抖，又不敢隨便翻動。大有回到幾十年前知青生活的情景。有詩作證：

　　夜宿武功山

　　武功金頂上，夜宿十八房。農家被子短，兩人一張床。

　　蜷身背後冷，仰躺望天窗。山風嗖嗖入，屋黑盼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起床出發了。“奔”說今天的行程很緊張，要翻十多座山呢。有了昨天的適應性鍛煉，雖然腰痛背酸，但覺得今天要下山了，還是能堅持住的。沒有想到，今天還有那麼遠的路程，真是出乎人的意外！“奔”解釋道，前面有兩條路，一條是下山的路，那是旅遊線路。另一條是驢友們的路，是很少人走過的路。“無限風光在險峰”，我懷着這樣的信念出發了。爬不完的山，望不盡的頂，剛剛爬上了一座山頂，又得下山去爬另一座山了。信心在不斷地消退，絕望吞噬着我的意志。早上喝的不怎麼開的水已經開始在肚子里作祟，一陣一陣地疼。

　　前面就是絕望坡了！這是行程中最大的一個山坡，絕望坡是驢友們的戲稱。“過了絕望坡，前面就有女人窩”，目前，就是女人也刺激不了大伙兒了，只是調侃而已。在路上，我遇到了一個驢友，我們相互鼓勵，相互幫襯。我當時只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不能後退，後退是沒有出路的。後退等於前功盡棄，後退等於白來武功山一次！在經過一天的勞累奔波之後，暮色蒼茫時分，我們終於到了發雲間宿營地。

　　發雲間，顧名思義，就是雲層出發的地方。在烏雲環繞的宿營地，條件比昨晚好多了。但也沒有電，我出發前帶的一個電筒起了很大的作用。住的房間是大通鋪，由於許多人昨晚都沒有睡好，都選擇去住小房間，價格自然要貴一些。剩下的只有兩個人了，其中一個就是我。我倆住在一起，把其他的被子都加蓋在我們身上，一晚上暖和多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們就起床了。天空下着小雨夾雪，我沒有帶雨衣，好心的驢友給我買了一個雨披。導遊告誡大家，一個跟一個，千萬不能掉隊。因為霧大，路險，“奔”也不斷地清點人數，不斷地重複聯絡的方法和地點。

　　我們又上路了。由於是下山的路，馬上要回到出發地，回到客車上了，所以大家格外興奮。但是，道路是非常地難走，泥濘加冰凍，路面滑的很，每走一步都是異常地小心，生怕掉入身邊的懸崖陡壁。低溫把樹上的雨水凍成了冰花，形成各種各樣的圖案，煞是好看。我邊走邊照相，稍不留意，就滑倒在地，引得驢友哈哈大笑。我摘了一朵紅葉插在頭上，權當是“中舉”的狀元罷。

　　一位驢友的腳崴了，但她依然堅持着，仍還不忘用相機記錄下沿途的風景。還有一位驢友的腳腫的實在厲害，是不能再走了，只好被村民們抬下去了。但大家的情緒依然高漲，相互感染着，鼓舞着，冰天雪地，三九嚴寒，算不了什麼！在我的心裡，一首七律油然而生：

　　古有霞客游此山，今逢頑童生狂念。

　　攀登夕陽金頂上，遨遊發雲欲成仙。

　　兩腿酸軟掙扎行，背囊沉重似當年。

　　餐風夜宿添苦味，不虛此行凱歌還！

　　我們勝利了，中午回到了客車上。當我經過一天一夜的顛簸回到家裡的時候，上樓時那一步一踏的沉重聲，永遠進入了歷史的彌久難忘的記憶之中。

　　寫於襄陽夫人城下陋居

　　葉愚夫

　　2013年1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