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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首詩里回憶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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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首詩里回憶我的父親 標籤:做懂孩子的父母 父親的病 我的中國夢

  在一首詩里回憶我的父親

  我是去年才知道有什麼“父親節”的,是女兒們告訴我的。今年的父親節那天,大女兒空間發來問候短語,小女兒到外地出差,特地發來信息,祝我節日快樂。學校在每個教師過生日時,送上一個生日大蛋糕,也是從我今年的生日開始的。晚上一家人還聚到了一起餐了一頓,為我舉辦一個慶生宴會。這些都使我感到了溫馨和幸福。而在這個時侯,我也自然地想起了一件往事來。記得十幾年前,一到我過生日,母親就說,大兒子過生日了,你爸爸的生日就要到了。我和父親在同一個月過生日,我是九月初七,父親的生日是九月二十五。可是父親已經離開我們已經十幾年了,按照我們這的規矩,是不能再給他過生日的了,記住的只能是他的忌日,一般都是在墳前(或一個沒安全隱患地方)燒上點紙錢,來寄託一下我們的思念之情的。

  對我影響最大的無疑就是我的父親母親。我的母親還健在,已經八十五歲的高齡了。去年的母親節,我寫了篇題目叫做《我的老母親還在進步着》的文章發在了報紙上,剛好母親節前一天報紙到的,我就在中午吃飯時讀給老母親聽。我說母親,兒子沒別的禮物,這就算在這個洋節日里給您老人家的一份禮物吧。母親一聽說自己上報紙了,只樂得老母親笑得合不攏嘴,滿臉的自豪和得意。看着母親這高興的樣子,我又不禁想起我的父親來,我的父親,他是壓根兒沒享受到這樣的待遇啊,因為他是壓根兒就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麼“父親節”的。

  父親在我的心目中真的是很偉大的,可以這麼說,打小兒起,父親就是我心目中的偶像,英雄。我的母親是童養媳,九歲時就到了我們汪家,所以父親兒時的一些事情,母親也是清楚的。小時就聽母親說,父親少年的時候,得過“黃腫病”,十五六歲,正是一個人活蹦亂跳的時候,可父親連路都走不動,別說幹活了,這在我是有些不可思議的事情,因為在我印象中,父親無疑就是一種力量的象徵,一種英雄般的感覺。讓我們最感到驕傲的一點就是父親是全大隊(那時不叫“村”),甚至鄰近幾個大隊里,最最響噹噹的“大力士”!那時的我,不管走到何處,經常聽到的是別人誇讚父親的話語,經常看到的是別人敬佩他的眼神!因為什麼?就是我們那有許多人與我有同樣的感覺。我有一首詩,就是寫父親扛着一捆毛竹在崎嶇陡峭的山路上負重前行的情景的——

  一段黃岑岑的

  山路

  雖沒有刻意的彎曲

  卻有着

  較勁般的陡峭

  六十度以上

  茅草裹挾相伴

  齒石碎石頑皮相隨

  一條

  古銅漢子

  汗水涔涔發亮

  兩目圓睜

  看向前方

  又

  看向腳下

  兩腿綳得老直

  青筋暴起

  一步一步

  下得山來

  肩上馱的

  不是八根九寸的

  毛竹

  而是油鹽米面

  八個兒女的前程

  似乎還有

  一籮筐的寶貝 ......

  全大隊是什麼概念啊,七八個生產隊,上千號人,蠻勞力至少也有兩百號人吧,即使是壯勞力也有好幾十個吧。好幾個生產大隊,又是什麼概念啊?我就說不清了。但是,在這些人中,沒有一人不佩服我父親的力道的,沒有一個人不在他面前甘拜下風的!這些莊戶人都是實誠的,也是好勝的,但他們也是真心佩服“好漢英雄”的。我們那是有名的毛竹產區,竹園裡的毛竹怎麼出來,那時沒什麼“村村通”,靠的就是肩膀,就是力氣!記得當年是以大隊核算,全大隊統一安排活計,全生產隊甚至全大隊的勞力,要種地,全種地;要扛毛竹,全夯毛竹!從山場毛竹林里到堆場(收毛竹的地方),十幾里路的大山上扛着毛竹下得山來,那就是一場負重比賽啊!我的父親,我的大力士父親,就是在這上百次的較量中,贏得了“大板車”的美名的。那些年,我們做兒女的,也沾父親不少的光,幾乎成了“英雄兒女”了,到附近村子里去玩,人家介紹,一般都是帶着點稱羨的口吻說道:“這是俊隊長的兒子。”讓我簡直都聽出點兒“老子英雄兒好漢”的味道來了。

  我父親當了十幾年的生產隊長,一直到他受傷之後,才自動“辭職”的。父親是個“敏於行,訥於言”的人。用這些文呼呼的詞來形容我父親,他是不會同意的。實際上,埋頭苦幹,這個現在已經不時興的詞,用來形容我父親是再恰當不過了。我在初中時就在星期六放學之後和星期天到父親手下的生產隊干過農活的,感覺到父親當生產隊長的魅力,或者說用來調度隊員的號召力,主要是來自他的身先士卒,帶頭苦幹的實幹精神:挖山地就第一個下地;夯毛竹就第一個上山;挑稻捆就第一個第一個拿起扁擔......並且,別人也許還不知道,在別人還在睡早覺或午休時,我父親已經在自留地上都忙活了一夥活了。因為,不這樣拼死拼活擠時間忙活不行呀,一家人就會餓肚子呀。

  我家算得上個大家庭,十幾口人吃飯。我們兄弟姐妹八個都在“半樁子,飯倉子”的年齡,生產隊里的口糧是根本不夠吃的,父親母親只有一個在山上忙,一個在家裡忙(養豬),來養家過日子的。除了吃飯,還有一溜子的人讀書,也就是說都是吃閑飯的,個中的艱辛只有我的父母親知道,付出的心血和汗水也只有我的父母親清楚。這當中,我父親無疑是家裡的頂樑柱和定盤星。母親儘管話多一些,但我看得出,主意還得父親去打定。一定的,簡直是一定的,父親若沒點真本事,沒有那副好德行,怎麼能管好全隊一百多口人呢?並且幹了那麼長時間的生產隊長,人家怎麼會對他一點意見也沒有呢?這些,真叫我們這些做兒女的打心眼裡佩服呀!

  一場災難,改變了我父親的生命軌跡,也改變了我們一家人的境遇。一次意外,猛然間讓我父親由一個威震四方的鐵打般的漢子,一下子變成了只有靠着呼吸機才能維持生命的瀕臨死亡的人。那是恢復高考我考上了學校之後,父親親自送我到師範讀書後的大約一周左右吧,父親去幫鄰隊一個朋友隊長家蓋房子,下午幹活的時候,父親不慎從后沿牆上掉了下來。后沿溝全是硬石頭呀,鋒利堅硬,父親頭朝下腳朝上的摔下來,後果可想而知,父親當時就死過去。人們趕快用大隊的拖拉機把父親送到了當時的“安醫”(皖西醫院)搶救,可是由於大腦嚴重淤血,腦顱大手術,腦蓋骨拿掉了一大塊,在醫院昏迷了兩個多月,才慢慢的蘇醒過來的。我不得不向學校請了一個多月的假,在醫院服侍父親,直到父親生命基本沒有危險回到家中治療修養后,我才又回到學校繼續我的學業的。

  父親活是活過來了,可是癱倒在床上,一度站不起來了。大約又過了一兩年吧,在母親的精心照料下,父親才又堅強地站了起來,又重新地學着走路,到最後又學着砍柴、挖地,干起了農活來。在許多人看來,這無疑就是個奇迹呀!從那時起,由於父親的腦蓋骨拿掉了一塊,在平時里,我們能清楚地看到父親腦動脈那一張一翕地跳動,也就是說,父親的一層頭皮裡面就是腦器官,根本沒有了頭蓋骨的保護,即使這樣,他還支撐着病殘的軀體,為了這個家從早忙到晚,實是讓我們這些做下輩的感到心中有愧呀!有幾次我在夢中都看到過父親那蹣跚的身影,醒來已然是淚水漣漣了。

  一直到現在,我還常常地想,當時父親的潛意識當中,一定是想着我們兄弟姐妹一大家子人家,母親一個人扛不下,(我小妹妹才五歲,依次朝上排到小弟弟,還有五個在讀小學和初中)硬是咬着牙挺過來的。若不然有好幾個醫生當時都認為父親的生命搶救不過來,或者搶救過來了,也就是維持個生命吧。但是我偉大的父親,在這種情況下,硬是顯示出他的英雄本色,頑強的挺過來了,站立起來了!還幫着母親讓我們家度過了那段最困難的時期。從一九七八年到一九九八年,二十年呀,父親又頑強地幫着母親為這個家做了多少事,流了多少汗,付出了多大的艱辛啊!

  “一九九八,難忘的的一九九八”啊!這年的農曆七月十三日的凌晨四點鐘多一點,父親由於腦內傷再度複發,大腦嚴重損害,癲癇化了好長一段時間,精力耗盡,沒法醫治,不得不離我們而去了——當時我們兄弟姐妹及其媳婿都在他的身邊,我在父親身前的第一個,親眼看到父親走得很平靜,很平靜……我想父親肯定是太累了,太累了,看到我們兄弟姐妹都成家立業了,我們的母親可以照應過來我們這些下輩了,他才放心地離去的。若不然的話,在那一刻,我當時離他那麼地近,怎沒看到他那蒼黃的臉上流露出一點,不,哪怕是一絲一毫痛苦的表情呢!

  父親的離去,引起我們兄弟姐妹無限的悲傷。我的姐弟妹妹們立即都痛哭了起來。我的嗓根頭子也湧起了一股熱流,硬了起來,哽咽欲泣,但當時我沒有哭出聲來,因為我要去完成作為一個長子這時必須要做的事情——到大門口燒掉紙做的轎車轎馬等,好讓我的父親順利的踏上他新的路途。另外,我還必須放上一掛摘了口炮的鞭炮,告訴人們,我的父親已經走了,好讓鄰里鄉親們過來幫忙。做完這兩件事之後,我特地跑到我家下邊的一條小河旁的一塊菜地邊,先是抑聲而泣,后忍不住放開喉嚨,嚎啕大哭了起來。那聲音,我自己現在還回想得起來,含着無限的悲痛和傷心,或許是父親,我心目中的英雄,我敬愛的父親的這一路坎坷,一路心酸,觸發了我心底里最軟的那根神經吧。我哭泣了好一陣子,才擦乾了眼淚,回到了家中,幫着族裡主事人,開始料理父親的後事的。

  父親離開我們已經快十六個年頭了。去年的“父親節”,我就想寫一篇文字來回憶回憶我敬愛的父親的,但是當時卻有意識地沒有寫出來,因為我之前參加了由中國格律體新詩網舉辦的以“夢想”為主題的“第三屆全國春季詩歌大賽”,我參賽的詩歌就是寫我的父親當年的夢想的——《父親一座動着的雕像》。我盼望着這首詩歌能夠獲獎啊!我期待着用這個獎項,作為我以及我的兄弟姐妹們,在父親離開我們十幾年後的“父親節”,我們給他老人家的一份紀念禮物。要知道,我們的父親可是一個堅強、堅定、有夢想,還有着堅韌個性的一個男子漢啊!若不是他老人家有着他堅定踏實的夢想,不是父親母親的含辛茹苦、精心養育,哪能有我們兄弟姐妹今天的美麗夢想呢?也就在去年的“父親節”過後的兩周后的六月三十日,那屆的春季詩賽的結果出來了。也許是靈驗吧,簡直是一定的!我的父親,我的鐵打般的漢子父親,我的英雄父親,他的堅毅形象,肯定感動了許多讀者,打動了各位評委們,我的這首其實也沒多少“藝術”的詩歌,居然如願以償的獲得了頭等獎,別提我心裡有多激動啊!

  父親,我敬愛的父親,讓我現在就把這首詩的下半闕也呈現出來,來表達我,以及我的兄弟姐妹們,對您的那種緬懷和思念之情吧——

  父親

  這一直努力行走的雕像

  融入血液

  穿過骨髓

  一直清晰地

  靜止在我的腦中

  直到今天,仍走不出

  周圍已有些模糊

  雕像卻異常

  分明的記憶......

  寫於2013年11月

  修改於2014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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