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姑娘和丑姑娘

　　我的表弟，一名普通的郵遞員，和我講述了一件關於美姑娘和丑姑娘的事情。

　　一棟華麗的小區內，住着一位長得奇美的姑娘，婀娜多姿、天生麗質、舞劇演員、穩定收入......

　　這世間總是“隱匿”着我等凡輩見之不得的姑娘，她們吃着精良的食物，穿着光鮮富麗，她們不停輾轉於藝術家、思想家臆想的天上人間，像仙女一樣抵吾思想之所及——你可以想像到的所有地方，都是她們身體旅遊的過渡地，然輒，就連我表弟這般普通的郵遞員，都因可以送快遞而見她們一面而得意得沾沾自喜。

　　那位舞劇女演員，也就是那位美姑娘，聽得還有小許名頭，表弟第一次送快遞到她的寓所，意為得意之幸。

　　美姑娘住在小區某單元的三樓，而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丑姑娘，就住在美姑娘三樓住所的斜對面，身處二樓，丑姑娘是美姑娘舞劇班的策劃編輯，因為仰慕她的美貌、婀娜舞姿、高貴華麗——那些丑姑娘永遠都不可能得到的東西，而假以工作為由搬到了可以窺探到美姑娘的斜對面二樓。

　　和工作形式一樣，美姑娘一直在幕前，丑姑娘則只能躲在幕後，美姑娘高貴華麗，高高在上，丑姑娘永遠在比她低余的二樓，美與丑的差距，在一層樓隔之隙顯得格外刺眼。

　　表弟照單派送了郵遞到了美姑娘的住所，一如往常，美姑娘開窗的倏忽間，丑姑娘也拉開了久閉的陽台窗戶，或許是為了多看偶像一眼，抑或是為了給美來個明顯的存托，再或者......總之，末了，丑姑娘將窗開打了些，那張不知是受到造物者調侃還是歲月飛逝割划毀晦的臉龐，不搭稱地出現在了三樓對面的二樓窗戶旁。

　　“呦，是我的快遞啊！我記着這幾日也沒有在網上下過單啊，倘不又是哪個朋友捎過來的罷！”美姑娘在窗戶邊唱着嬌媚的索音。

　　“美女，快點下來取你的快遞吧！”表弟應着。

　　“不着急，不着急，喲，你看那不是丑姑娘嗎？我們的大編輯，你怎麼也露臉了喲！難得啊！”美姑娘才一眼就瞅到了對面久閉之窗內的丑姑娘。

　　“美女，你還是快點下來取快遞吧！”

　　“不急，不急，哎，丑姑娘，你看這會是誰寄給我的快遞呢？送快遞的，你幫忙看看快遞上有沒有寫寄的是什麼啊？”

　　“一套雅詩蘭黛護膚品套裝！”表弟答道。

　　“喲，又是護膚品啊，昨個我男朋友才是給我買了一套，哪個不長心眼的亂送的呀！整好，丑姑娘，你看你的臉，乾枯得像柴火，雖然說你每個月的潤筆費才夠你付個房錢的，可女人的臉是虧待不起的，要不這套雅詩蘭黛我送給你得了唄？要不打個折賣給你也行？”美姑娘齜着牙魅笑着，也是，丑姑娘的臉確是乾枯如柴，一堆柴火，怕是不敢發火的，要是對人生足了氣，發了火，倒是自己玩火自焚了罷！

　　“可表哥你看，那丑姑娘雖無美貌可揚，倒也是個才女，專業的舞劇策劃編輯，肚子里可得有些墨水的喲！倒是美姑娘，美貌多長了去，我卻沒看出她有什麼素質呀，無論才氣異稟了！可倒也是，現在這世道，誰還有心思去關心什麼編輯有沒有才華啊，你看那電視上的演員，舞台上的霸主，甚有身及之大家藝術者，好似只有長得美的，才是有價值的，這也不怪孔子會說出那句‘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了。依我的脾氣，我當時真想好好罵美姑娘一頓，可我又想，我要是美姑娘，縱是萬般不是的東西，要是我所仰止，當是雖不能至，然心嚮往之，德也好，色也好，也都是她們自個兒想要的，我也實在不必說美姑娘太多不是！”表弟啜了一口茶，面露難色地對我回憶道。

　　“那後來呢？”我問道。

　　“‘美女，你現在可以下來取快遞了嗎？’我當時就是這樣說的。”

　　“丑姑娘，你這倒是給我個信兒啊，要不要買了這套雅詩蘭黛？這可是知名的奢侈品牌呀！”美姑娘且關着窗子準備下樓且矯情質着丑姑娘。

　　丑姑娘又閉上了久閉的二樓窗戶，回到了昂貴陰暗的出租房內，畢竟，二樓比起三樓，總算是低了一樓的，這不是物業可以改變的，也不是這個時代可以改變的，就連丑姑娘自己，都自知無力逆勢。

　　還不足兩分鐘，美姑娘便踩着高跟鞋來到了一樓表弟的身旁——喲，果真是雅詩蘭黛呀，我一看就知道，正品，正品......

　　說著，美姑娘看到了快遞上寄件人的名字，臉上瞬間劃過了一抹難以言說的神色，她那美麗的臉龐，顯得格外猙獰了。

　　末了，周遭也沒有何人多餘的言語，美姑娘只望着二樓丑姑娘的窗戶，久久木訥，以前看起來總是低了一層的二樓，此刻，在她看來，是如此的高巋，那手中本該用指頭加緊簽名的筆，也是來來回回，反反覆復地將這模稜兩可的事實寫得更是清晰了些。

　　美姑娘和丑姑娘的角色，就好似在一瞬間互換了一般。

　　“寄件人是丑姑娘，我說得沒錯吧？”我問表弟。

　　“沒錯，就是丑姑娘！”

　　“那後來她們倆的關係應該緩和了很多吧？”我胸懷韜略一般占卜着她們的命運。

　　“這個我不知道，反正我後來幾次去她們那裡，美姑娘還是在三樓，丑姑娘還是在二樓，聽美姑娘說，她不知道丑姑娘葫蘆里買什麼葯，所以把護膚品還給丑姑娘了！”

　　“這不可能！她們的關係一定......”

　　“表哥！你想改變什麼？你想決定什麼？你不知道以後美姑娘還是會回到比二樓更高些的三樓上嗎？”表弟放下茶杯，齜齜大門牙，坦言道——

　　“你看繞了一大圈，護膚品還是回到了丑姑娘的手裡，到頭來丑姑娘不還是丑姑娘，美姑娘不還是美姑娘嗎？”

　　“表弟，你真的這麼覺得？”

　　“我又改變不了她們的美醜！要不表哥你去勸丑姑娘再搬到四樓去？”

　　“沒必要了！會有很多人花錢再給美姑娘買套五樓的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