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軼事
手機:M版 分類:優秀散文 編輯:得得9
童年軼事
站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向北眺望,遠處的鳳凰山清晰可辨,一層層的雲霧繚繞在山頭,在陽光中裊裊升騰着霧狀的雲煙,油綠的莊稼,碧綠的野草,在陽光下泛着刺眼的白光,星星點點的野花,向著太陽、藍天、和風、展示着它們獨特的風姿與秀顏。
那是一個夏日的午後,我和外婆家的鄰居,一個你年長我三歲的小姑娘,我常常跟屁蟲似的貼在她的左右,姐姐,姐姐地叫着她。她是家裡的老幺,也最是金貴,家裡給她取名金花,她長得並不漂亮,個子也不高,梳着一對粗粗的短辮子,那時在只有五歲的我的心中,認為她很了不起,她比我懂得多見得廣,她常常在夏日裡帶我摘桑椹,捕螞蚱,這次我們是去野外采野韭菜,她教給我怎樣辨認野韭菜。五歲的我覺得遍地的蓑草和野韭菜差不多,采着采着就采成了蓑草,她見了就給我丟到地下,教了我一個辨別野韭菜的笨辦法,讓我揪片葉子用嘴嘗,帶點辛辣味的就是野韭菜,我按照她教我的辦法,就這樣嘗着采野韭菜。
金花姐姐說:“蘭,讓我看看你的舌頭。”我便伸出長長的舌頭給她看,看着我滿嘴滿舌被野草染得綠綠的,她哈哈地笑了起來,我不明就理地也跟着傻傻地笑。
這時天空突然就變幻了顏色,黑鴉鴉的天壓得大地喘不過氣來了,接着風起雲湧。風怒吼着恣意地撕拽着雲朵,頃刻間烏黑的雲大朵大朵地在天空聚集飄飛,迅猛地壓向地面,原野在風雲突變中默然,幾隻燕子擦着地面飛翔,天空與大地的距離彷彿觸手可及。
雷鳴電閃,喀喀嚓嚓的雷聲震的大地都在顫動,像是千軍萬馬廝殺的戰場,雷電的光耀眼地射向原野,與遠處的地碰撞發出蒼白的光,大地惱怒的推開了他放肆的身軀,聲嘶砥礪的叫聲在原野響成一片。雨也助天威似的叫喊着,毫無顧忌地撲頭蓋臉地砸向大地,草兒花兒痛苦的扭動身子,可不屈的它們搖掉了沉重的負荷,又重新抬起了頭渺小又頑強。
我先是獃獃地看着烏雲密布的天空,接着就嚇得大哭起來,金花姐姐說:“不能哭,你如果哭被龍聽到會把你抓去的。”
我望着黑黢黢的天,那裡可是龍的居住地嗎?我嚇得不敢哭了,可我還是恐懼地鳴咽着。在傾盆大雨雷鳴電閃中,我不記得金花姐姐是怎樣把我帶回了家。
可那天、那地、那雷、那雨,留在了我兒時不滅的記憶里。
童年時代,我就對自然充滿了無限的好奇與熱愛,一朵小花,一片小草,一群螞蟻,能讓我蹲在地下對着它們獃獃地看上半天,我想知道關於它們的一切,它們的言語,它們的快樂,他們的痛苦。我在研讀着它們,擬或它們也在研讀着我,我與它們小聲地交流談話,有時我也會把它們摘下,品嘗它們的味道。
至於勤勞的螞蟻,我有時比它們還勤勞,我幫它們把食物搬到它們的屋門口,或者抓把米,及有耐心地慢慢的塞入它們的家中,我是想讓它們歇歇腳嗎?看着它們每日里辛辛苦苦地勞作,我的舉手之勞,勝過它們千軍萬馬一天的奔波。有時也惡作劇地把它們驅散,把它們的食物丟得更遠,或者畫個圈不許它們爬出圈外,這是我幼年常做的遊戲之一。
夏日的荷塘也是我常常光顧的地方,那一池的荷,粉紅色居多,淡黃.、純白更是可愛,亭亭的莖上有的開着一朵碩大的花兒,層層的花瓣繽繽紛紛包着黃色的蕊,在微風中顫動,有的是害羞欲放的蓓蕾,在微波中蕩漾。綠色的太陽帽上,點綴着顆顆明晃晃的珍珠,向中央聚集着滾動着,而後身子一傾,悠地一下滾落水中,而那不斷滾動着的珍珠,是我用一雙小手捧着水奮力灑出來的。
而水中鮮活的小魚,小蝌蚪,碧綠的水草,更是我追逐的目標,整個夏日裡,我幾乎都泡在那,我空手抓水中的小魚或蜉蝣而後再放掉,或者從水草的深處撈出幾朵不知名的水中生長的小花。幼年的我如男孩子一般地皮,我常常跳入淺水區,和小夥伴們撩水嬉戲,玩得不亦樂乎。有時我們築一小小的水壩,把小魚,小蝌蚪,裝入小瓶子裡帶回家,我幻想着把小魚,小蝌蚪養成一條條的大魚,一隻只活蹦亂跳的青蛙,順便也撈上幾把水草,和小魚、小蝌蚪一起放入盆中,我是不想讓它們忘記自己的家園嗎?至於它們以後的結局,我是不得而知了。
冬日裡,原野是黃枯的,大地進入了夢鄉。人也睏倦庸散,我常常站在玻璃窗前,把漂亮的冰花劃開讓它變成另一種圖案,或者用嘴吹出哈氣,看着冰花一點點地融化,好像只有這樣心中才能漸漸地有點暖氣,溫暖冰涼的手腳,抱住春的殘枝不放。
乾涸的荷塘對我還有點誘惑,因為可以撿拾一些遺落的蓮子。這天我們姊妹三人,一同來到池塘邊,細細地尋覓也不知被人蹓過幾遍的蓮子,許久我才撿了幾顆蓮子,這時小弟衝著我大叫:“姐姐,這裡有好多的蓮子。”我和妹妹急忙地向著小弟喊叫的方向跑去,哇!小弟真能幹,撿了滿滿的一大把蓮子,比我們兩個姐姐撿的和起來的還要多,可看起來不大對勁呀,妹妹撿來半塊磚頭,我們三姊妹蹲下身子,頭對頭的圍成一圈,把小弟手中的蓮子一顆一顆地砸開,砸開一顆是個羊屎蛋,再砸開一顆還是羊屎蛋,重複上訴動作都是如此,我和小妹笑的都要岔氣了,原來小弟撿了滿把的羊屎蛋,在我們的笑聲中,小弟把手中的羊屎蛋拋向遠處。
童年時的我,很頑皮也很膽小,我怕老鼠,怕毛毛蟲,怕滿天的星斗,甚至怕外婆家外公床頭貼着的幾張古裝劇照,一個銀須白髮的老翁,柱着龍頭拐杖,兩眼直視前方,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目光啊?直逼人的心靈,常令我膽顫心驚,精神高度緊張,如臨大敵般的不敢對他瞟上一眼,另兩張造型不同,可眼睛是同樣的恐懼,我總想施展手段消滅了他那雙令我恐懼的眼睛。
於是在一個溫暖的下午,趁睡覺的外公出去解手的空隙,我讓妹妹放哨,爬上外公的床,踮起腳尖,狠狠地用尖利的指甲將他泄着凶光的眼睛,從他居住的區域里挖除了。
“老爺來了。”妹妹躲在門后小聲地向我喊道。我探頭一看,老爺將行至到門口,溜下床是不可能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怎麼躲呢?
看到了老爺沒有疊的被子,我靈機一動,便攸地一下鑽進了被窩裡,老爺趿拉着鞋,橐橐地走到了床前,又躺下睡去了,好在他沒發現我的惡作劇,要不定會瞪起眼睛將我臭罵一頓的,我心裡打着鼓身子不敢動彈,待老爺睡熟后,我偷偷地溜下了床。
心裡有鬼的我,吃過晚飯就躺到床上睡覺了,外屋亮着微弱的燈光,外公、外婆、父親、母親在閑聊着,突然我聽到母親說:“哎,那幾張畫怎麼都沒有眼睛了?”接着是他們輕微的腳步聲,是去看被我挖掉眼睛的畫,我笑了,可我沒敢笑出聲,閉上眼睛裝着睡熟了。父親說:“一定是蘭做的,這丫頭凈做些稀里古怪的事。”外婆說:“小孩子就是這樣的。”外婆很偏愛我,從來不允許誰在她面前批評我。
後來他們的談話我沒聽到,我很快的睡著了。
童年的腳步離我越走越遠了,而我的心還常常徜徉在童年的夢幻里,我為一朵花,一片雲,一棵草,激動着,歡樂着,同時也痛苦着,掙扎着。
童年與我的現實裂開了一道鴻溝,雖然在我獨自的空間里,我仍不失童真率直的個性,但在眾人面前我又怎能不披上堅硬的外殼,我又怎能不在臉上抹上幾片笑顏,這是我嗎?我常常這樣問自己,不是,不是!真實地我是很憂傷的,這憂傷來自心靈深處,可我為什麼要如此的憂傷呢?是童年離我遠去了嗎?我可以在夢裡,在心裡去追尋我的童年呀!
於是我常常獨處,卸掉自己堅硬的外殼,汲取自然的饋贈,撫慰孤寂的心靈,讓天使般活潑純凈的魂靈舒展羽翅,在我童年的路上和我以後行走的路上飛來飛去,可潔白的羽毛被塵世的寒霜打濕,它飛得很沉重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