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也是一種形容(組詩)

　　痛，也是一種形容(組詩)

　　文/默子

　　《襪子》

　　舊襪子上的厚補丁

　　浪費了母親多少心思

　　發梢上的一點白

　　像是歲月打翻了一盒染料

　　時間的腳步太快

　　襪子越來越薄

　　頭髮絲打下的死結

　　纏繞着母親二十年的青春

　　《針》

　　那不是一根鐵杵

　　母親卻磨平了二十年的時光

　　夢想的翅膀磨斷了

　　她也沒有放棄手裡的太陽

　　日子越磨越單薄

　　厚重的心事卻離不開二兩胡麻油

　　一碟小蔥拌豆腐，以及

　　父親的長鬍子和哥哥的單眼皮

　　還有我手裡的半截鉛筆

　　《西紅柿醬》

　　煎熬了一個夏天的汗水

　　終於在秋風飄過後

　　凝結出了兩碗血水一樣鮮紅的

　　西紅柿醬，剝了皮的日子

　　還是一副窮酸樣

　　不怕苦不怕累的漢子

　　就怕飯桌上少了幾份打情罵俏的好菜

　　《小米粥》

　　兒行千里母擔憂

　　母親把淚水熬成了一鍋粥

　　搭在肩上的粉紅色頭巾

　　一根一根織成了思念的漁網

　　路過的風嘲笑她傻

　　她卻像個瘋子一樣在雨里

　　撈出了兩條被叫做母愛的魚

　　小米粥，魚肉

　　淡淡的飄出了一股憂和愁

　　《手機》

　　握在手裡的不是一部機器

　　她沒日沒夜的把信號拈成了一根線

　　一頭是家，另一頭是兒女的心

　　而父親的腳步徘徊在中間

　　思念幾度被西北風牽回了故鄉

　　她們倆也沒有打出一個死結

　　拴不住兒女的夢想

　　她們就把自己的肚皮勒緊了

　　一滴水也能拯救整個世界

　　更何況他們的天地只有兩雙腳的高度

　　《老掃帚》

　　掃走了遮天的烏雲

　　便掃走了壓在心頭的思念

　　今夜的月亮上會下一場暴雨

　　她的眼睛不敢睜開

　　卻更害怕一閉眼就看到兒女的眼睛

　　風雨無阻的哭泣

　　累壞了多少奔波在外的淚水

　　《擀麵杖》

　　擀出了四季的模樣

　　擀開了藍天白雲的吉祥

　　趕走了黑夜給自己一個安慰

　　趕着蕎麥開了花

　　玉米棒子上結出了幾顆快樂

　　茄子、黃瓜，西紅柿

　　盛開的春天出賣了冬天的嫁妝

　　趕着歲月的車輪碾碎了孤獨與寂寞

　　《鞋墊》

　　綉出了一朵花的願望

　　莫過於兒女的年齡與愛情

　　十八歲過後的大人

　　像極了索命的黑白無常

　　要房要車要對象

　　要天上的星星、水中的月亮

　　要幹了母親的淚水

　　黑夜便也就失去了顏色

　　而思念偷走的羊

　　卻一如往常的潔白與高尚

　　《剪刀》

　　劈開了十個指頭的纏綿

　　撕碎了寧願做惡鬼也不放過

　　捆綁人類的衣裳

　　她高興的像個孩子一樣

　　吃一顆糖覺得甜蜜

　　咽下去的黃連似乎也苦中帶甜

　　剪呀剪，剪到了外婆的橋上

　　她情願回到母親的懷抱里

　　嗅一嗅花香，看一看母愛的模樣

　　《舊棉鞋》

　　沒有舊棉鞋

　　就沒有回憶和冬天

　　沒有鞋頭的那一張嘴

　　就沒有母親的愛情

　　針和線的纏綿

　　讓雪花失去了驕傲的資本

　　牙齒和線頭的撕扯

　　讓好日子漸漸開始沸騰

　　讓父親、哥哥以及我的淚水

　　迷失了錯誤的方向

　　《麵條》

　　母親的心是軟的

　　像煮熟的白麵條一樣精柔

　　拉扯着父親的方向盤

　　轉了一夏，又是一個冬天與春天

　　沒有斷痕，也沒有哭泣和淚水

　　纏裹着我和哥哥的夢想

　　過了秋天就要生出一雙堅硬的翅膀

　　而她心跳的節奏卻已經丟失了

　　無數個八拍，以及黑夜中盛開的太陽

　　《耳環》

　　掛在耳朵上的一對爛鐵

　　是母親積攢了二十年的愛情

　　褪去的顏色是思念

　　跌落了一地的眼淚是父親、哥哥和我

　　以及外公外婆佝僂的背影

　　生了銹的回憶依舊被她雕刻

　　面朝黃土的日子被眼睛看出了快樂

　　《鐮刀》

　　割掉一把春天的韭菜

　　日子就又多了一茬沉重

　　等到西北風吹落一地小白花

　　你額頭的皺紋鋪滿了牽挂

　　父親的無數次彎腰，以及

　　你手裡生了銹的鐮刀的微笑

　　都只是為了兒女的口糧里

　　多出一絲絲屬於城市人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