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里的門

　　1

　　那麼多門失魂落魄

　　那麼多門黯然神傷

　　那麼多門心事重重

　　那麼多門表情木然

　　等待着遷徙、移動、漂泊。

　　是誰把話語擱在喉嚨

　　顯示在眼球，寫在臉上。

　　是誰貯藏了部分的火焰、部分的陰暗

　　一半的乾涸、一半的風雨

　　把苦酸悄無聲息地吸納

　　把淚血毫無疑問地咽下

　　吮着悲歡離合

　　星辰日月，四季的憂傷和苦難。

　　2

　　偌大的圍牆裡

　　集結着如此眾多的門：

　　站立的一扇靠着一扇，就像肩膀與肩

　　膀緊緊相靠

　　平躺的

　　層層疊疊 ，厚厚得碼高。

　　東倒西歪的是些帶傷的，破損嚴重的

　　雜亂地堆在院子的西北角。似乎

　　等待着隨時被砸爛、肢解

　　焚燒的命運。

　　而那些身子骨硬朗，手腳完整的

　　(有些傷痕也無妨）

　　感覺光鮮、有價值

　　是比較優越的子民

　　等待着，捆紮、裝車、售賣

　　將遠離故土，將在一個新的位置重新

　　使用。

　　3

　　一片廢墟般的平民住宅區

　　籠罩在巨大的寂寞之中：

　　殘垣斷壁、傷痕纍纍、不堪入目。

　　陳舊的磚瓦、古老的泥灰。

　　野貓在這裡逡巡

　　麻雀在此肆無忌憚地散步

　　或用一副悲傷與哲理的翅膀

　　在現實和歷史中完成一次穿越。

　　那些拆卸下的門，歸納、組合、集中

　　到某個劃定的區域，當作廢墟中的珍

　　品

　　廢墟中的有用之物：得到揀選、優待、

　　器重

　　作為重點保護對象。

　　4

　　作為由老房屋上拆除的部件：

　　門。瞬間邊緣化了

　　儘管有的同原先的門框連在一起

　　上面還鑲嵌着原來的門牌號

　　門上還帶着各種門鼻、門環、門閂、

　　鎖孔，帶有特定的指紋、掌印、氣味

　　明確或不明確的其它信息。

　　一層發暗鏽蝕的薄鐵皮

　　裂紋、罅隙、創傷、斑駁的油漆。

　　一些陳年舊事的鐵釘子

　　為某種意外和安全已深深紮根在門的

　　體內。

　　是的，它們將退去潮水一樣退

　　輪迴一樣。

　　誰能看到門的淚水

　　誰能聽到門的哭聲

　　誰能觸摸到一扇門跳動的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