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叫愛情的畫

　　突然接到一個活兒，讓王丹欣喜若狂，王丹手舞足蹈地對韓梅說，這下好了，我們不用天天吃快餐面了。

　　為了王丹，為了他們的愛情，韓梅頂住父母的壓力跟他一塊來到了小城。他們學的美術，油畫專業，心想開個繪畫輔導班最起碼也不至於餓肚子，但無情的事實讓他們明白，現實生活遠比他們的想象要殘酷得多。各種各樣的輔導班多如牛毛，繪畫輔導班也轉眼就是，何況人家已開辦多年，有的輔導老師在全國美術比賽中拿過名次，有的輔導出來的學生考上名牌美院，像王丹和韓梅這樣剛畢業的學生自然沒有令人炫耀的資歷，他們的輔導班開辦僅僅半月就被迫關門了。王丹家在農村，韓梅的父母一氣之下也停止了經濟支援，王丹和韓梅的日子越來越拮据，只有靠方便麵來打發日子。韓梅並沒有後悔，有一點她很欣慰，那就是愛情，王丹愛她，這點她能感覺到。

　　本來沒抱什麼希望，但那家正在裝修的大型桑拿城卻突然接納了他們。漂亮的女老闆望望那面大牆，又望望王丹的臉，問，你有把握畫出最煽情的美女圖嗎？王丹點點頭說，我保證。女老闆說，那好，不滿意我不會付錢。王丹說，保證讓你滿意。

　　我們還是不幹吧。回去的路上，韓梅說。

　　王丹盯着韓梅的臉，像盯一個陌生人似地問，為什麼？

　　韓梅憂慮地說，那樣的畫我們怎麼能畫。女老闆讓他們把整面牆都畫上裸體女人。

　　王丹哈哈地笑了，虧你還是搞美術的，那是人體藝術呀，有什麼不能畫的。

　　韓梅說，我怎麼覺得那麼彆扭，一點在畫室里的感覺也沒有。

　　王丹說，為了吃飯，為了明天，也為了我們的愛情，我們必須這麼做。我們不這麼做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韓梅嘴巴翕動兩下，卻沒有說出話，把頭深深地埋在王丹的懷裡。韓梅撫摩着王丹飄逸的長發，柔情地說，好吧，我聽你的。

　　當天他們就買了一副調色板，很大的一個。王丹滿懷希望地說，這是一副能描繪出我們美好生活的調色板，我要用它譜寫我們美好的未來。王丹從來如此，自信中夾雜着狂妄，韓梅認為這就是她喜歡的男子氣。

　　女老闆對王丹的工作很滿意，但對韓梅卻很是挑剔，女老闆沉着臉對韓梅說，你能不能再揮灑一些？你的每一幅畫都要勾起客人的無限遐想，這麼死板怎麼行。女老闆要求韓梅把女性最撩人的部位充分誇張，這點韓梅怎麼畫也無法讓她滿意。

　　女老闆指着王丹畫在牆上的女人裸體說，就這樣，你怎麼就學不會。

　　王丹的畫讓韓梅看着都臉紅。女老闆走後，韓梅也試着學王丹的樣子去畫，可每到關鍵部位她的手就發抖，韓梅覺得這哪是在作畫，簡直是在侮辱女性，也是在侮辱自己。“啪”調顏板被韓梅弄翻了，花花綠綠的顏料弄髒了她的衣服。韓梅哭了，哭得很傷心。

　　夜裡王丹用熱烈的擁抱安慰韓梅，王丹說，如果實在委屈就別去了，有我呢，我能在她規定的期限內完成。王丹寬大的胸懷化解了韓梅白日的委屈。

　　剩下一個人，擔子自然更大，每次回來王丹都筋疲力盡，臉色灰黃。拿出所剩無幾的錢，買能買的營養品，韓梅每次做好飯都朝窗外看，望眼欲穿等待王丹的出現。看着王丹狼吞虎咽的樣子，韓梅的臉像綻放的花朵。

　　隨着交工日期的漸漸臨近，王丹回來越來越晚，韓梅用女性特有的溫柔安慰着王丹疲憊的身心。一天，王丹說，日期太緊，中午我就不回來了，午飯可以在她那裡吃，老闆已經答應了，反正錢最後從工錢里扣除。從他們租來的小屋到那家新建的桑拿城往返需要一個鐘頭，這樣也節省很多時間，韓梅心疼王丹就答應了。

　　王丹回來得更晚了，不過臉上沒有了灰黃的顏色，反而隱約閃爍着亮光。韓梅問，快完工了？王丹說，快了。望了一眼韓梅做的飯菜，王丹倒頭便睡，說，你吃吧，我吃過了。韓梅吃驚地盯着王丹的臉，王丹說，個別地方需要修改，老闆把我留下來，晚飯時跟我做了細談。

　　韓梅便悶着頭自己吃飯，可飯菜很難下咽，總覺得裡面有蒼蠅似的讓人反胃。這天夜裡他們沒有溫存，各睡各的，背靠背。

　　王丹的壁畫交工的前一天，正好是韓梅的生日。這天王丹回來得格外早，買了一個大大的生日蛋糕。望着浪漫又細心的王丹，韓梅對王丹的所有疑慮煙消雲散了。蠟燭，紅酒，韓梅幸福得像一隻快樂的鳥。

　　韓梅慢慢依偎在王丹的胸膛才突然感覺到，那激情澎湃的前胸卻僵硬得像塊石頭。韓梅吃驚地仰頭望王丹的眼，王丹卻避開了她的視線。

　　王丹的視線落在一個黑皮包上。輕輕拉開拉鏈，王丹把一摞錢攤在韓梅面前說，這是她讓我給你的，她要留下我，當她的助手。

　　韓梅發愣時王丹已經收拾了他的東西，耷拉着頭朝外走。王丹說，這副調色板留給你，我已經沒用了，希望你早日成功，我會默默祝福你。

　　等等！韓梅突然清醒過來，把各種色彩倒滿調色板，飛快地攪拌幾下，迅疾攤開一張紙，“嚓嚓嚓”在畫紙上塗抹一番，把那張滿是混亂色彩的畫立起來，問王丹，你知道這幅畫叫什麼名字嗎？

　　王丹羞愧又懵懂地搖頭。

　　韓梅說，這幅畫叫《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