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不再來

　　失去了，便不復重來。

　　從失去開始，我不斷得到。新的一天，新的一秒，新的不曾熟悉過的自己。每一次失去，得到一次。

　　但是，有些東西終歸不會再回來。

　　就像有些東西不會得到。

　　六月底，午夜。我得到了我，我失去了依靠。

　　七月底，清晨。誰失去了我，我得到了擁抱。

　　就這樣，一直失落下去。直到心寒，直到麻木，直到不見天日、日月無光，直到越過了黑色的海洋，淌過蒼白色的月光。擁有即會成為失去。我也就不再得到。

　　隱去，所有沉澱着的悲哀和痛楚。此刻所有的顏色都是傷感的，此刻你的眉目是緊蹙的，此刻歌聲是哀傷的。一遍一遍唱着那些歸不來的良辰，一遍一遍呼喚那些逝去的好景。等待等待再等待，花謝花開，失去如何重來？錯過錯過再錯過，失去失落，塵世如何看破？

　　我失去了一台手機，接着就失去了這台手機所承載的一切；我失去了一條歸途，接着就失去了這條舊路所掩埋的一切；我失去了一次機會，接着失去了這次機會所預示的一切。我失去了，亦得到了。但沒有再來。

　　這便是某種意義上，永久地失去和得到。

　　從開始嘗試，遇見、告別，然後選擇。似乎簡單，似乎不過一瞬之事。可是正因為簡單，就連認真掩飾的恐慌變成了不經意，不經意就無路可退，不經意就無處可躲，不經意就處處失落，處處徘徊，不經意就墮入寒冰深淵，連血液都會覺得冷。

　　心酸難耐，枯竭難言。連眼淚都快要成冰了。

　　這個夏天，卻如同深冬般寒冷而漫長。才短短几日，卻猶過幾年。再次重逢，居然連擁抱都不知為何物了。

　　最不想要錯過的，偏偏一直在錯過；最無法承受失去的，偏偏一直在失去；最難耐的寂寞，偏偏近在咫尺。

　　碎裂開的土地，發出沉悶的聲響，大塊大塊巨石從山頂滑下，墜入黑色的夢中，纏成一片片陰影。我徒步，走不出任何路線，也留不下任何痕迹，我也知道，我不會再回去。自始至終，我沒有贏過，我一直在失去。從第一個選擇的機會開始。

　　命運的齒輪會以這樣的方式開啟。

　　一個一個凹陷下去，一個一個突起，緊密貼合。然後大量的黑色的暗涌衝來，奪走了空氣，奪走了生機。

　　原來這才叫人生。

　　冥冥中一切是定數，卻又不曾成為任何定數。一塊小石子就輕易投向不一樣的未來，每一步，都深沉得似千金擔在身上壓着。在開始明白失去時怎麼一回事的時候，我就明白了得到是怎麼一回事。於是不再渴求。於是不斷地、不斷地失去，一個瞬間，千千萬萬個瞬間，心酸，悲哀，痛苦。或喜或悲或哀或樂或惆悵或歡愉。

　　一切，失不再來。

　　哭聲笑聲，飄失在秋風外，憂鬱歡愉，沉浮在夢境里。

　　得未曾有，心境踴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