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下沉”

　　剛到首師大的時候，聽別人說起學校唯一的小廣場的名字，發音是——xiàchén，在我腦海中首先出現的是“夏晨”兩個字。當我還在納悶這個小廣場為什麼會有這麼一個優雅而有詩意的名字的時候，學校里張貼的一張海報上出現了“本部下沉廣場”幾個字，我想了想，本來不大的校本部似乎只有一個廣場，因此才我知道那個小廣場的名字是“下沉”。

　　其實“下沉”兩個字倒是很貼切地描述了那個小廣場，因為它的大部分都低於校園的林蔭路和宿舍的地基，在那麼一個低陷下去的地方還有一個樹池，之所以稱之為“樹池”，是因為其中只栽種了四棵樹，後來有一棵被伐掉了，只剩下三棵粗壯的樹榦和一個低矮的木樁。對於動物而言，生存就意味着空間，也就是自己的地盤，這樣就可以在這片屬於自己的地盤上捕獵、繁殖……對於人類而言，似乎如此，又並非如此，因為人需要空間不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生理需求，而是由外在空間所帶來的心靈空間，也即是屬於自己的一片精神領地，這片領地雖然存在於我們的精神世界中，但是還是根植於外在的生存空間。下沉廣場便是這個一個生存空間，因為在擁擠的城市、在面積不大的學校，這個地方是唯一可以坐下來歇歇的地方。然而因為它太寶貴了，所以許多退休的老年人、許多教職工的子女、許多戀人就會在這裡聊天、談心、嬉戲玩耍。當然校園裡的許多娛樂活動也是在這裡進行的，這時的下沉音樂不斷，熱鬧非凡。對於下沉來說，屬於它自己的時光似乎只是在寂靜的深夜，這時的它空廖、寧靜，與它相伴的是樹、夜風、朗月、星光。因此，雖然在正式的文件和海報中總是稱呼它為“下沉”，但我倒更願意將它的名字叫做“夏晨”，這是一個多麼是詩意的名字啊，夏天是一個燥熱的時節，然而清晨的夏卻是清涼的，或許就如同這個廣場一樣，在浮躁、喧嘩的生活中給我們清新、舒爽的暢快感受。

　　沒想到一個暑假的時光，下沉廣場便被填埋了，而且還高出了周圍的林蔭路，那根木樁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三棵樹還守在那裡，周圍被圍牆和鐵網圈了起來，這個唯一的廣場就這麼被修改得一塌糊塗。我已經無法再將那個詩意的名字和現在的這個圍牆裡的地方聯繫在一起了，即使是它原始的名字“下沉”，此刻也已經失去了現實依據。對於它來說，此刻已經陷入了一種無名的空洞狀態，沒有名字、沒有身份、沒有認同，它現在一無所有。而我們呢？圍牆和鐵網包圍下的那個地方已經沒有了孩子們的歡聲笑語、沒有了戀人們的輕語呢喃，也不會再有動聽的音樂和熱鬧的氣氛，一切似乎都冷寂了，唯一的那片可以讓靈魂散步的地方也消失了，此刻的它似乎成了冬日裡的寒風，沒有了夏季清晨涼爽的溫度，也沒有了春季夜晚那清泠的月光，剩下的只是一片荒涼，一片孤寂。

　　我不知道在大規模興建的浪潮下，圍牆裡的那三棵樹還能存活多久，也許此時它們的心已經死去，留下的只是空洞的枝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