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眼淚

　　父親節又到了，一直想寫一篇關於父親的文章。好多次提起筆來都放下了。父親給我的感觸太多太多了，以至於不知從何寫起！

　　父親今年61歲，生日是9月13日。我是家裡最小的一個，因為這個原因，我懂事開始沒有見到過外公，外婆，爺爺，奶奶。關於他們，父親提起最多的是他們都對我很好，常常抱我玩。但是我記憶中卻想不起一點點的事情，充斥着的，滿滿的都是父親和母親對我的愛。

　　母親是一個典型的農村婦女，一生只求家人平平安安，與世無爭，對我們都是無盡的關愛。父親則是一個溫和又嚴厲的人，平時對我們嚴厲時，教訓起我們來，毫不留情。但是，我們又總是不懂事，讓他操碎了心。在那個年代那種生活環境，有時生活困苦真的讓人喘不過氣來。無助加上為我們三個的生活操勞，讓父親比同齡人多出些許銀絲。

　　記憶中，父親哭過。為了我們三個不懂事的孩子。

　　那是1997年，姐姐出嫁，當別人接我姐姐走出門的時候，因為一些風俗的原因，只有母親出去送，父親沒有。那天我也能收到很多紅包，好開心。玩了好一會才回去家裡找父母親，要給他們曬紅包。走到門沒有進去，只聽到父親的哭聲，母親在安慰。

　　我很奇怪，因為那是我第一次聽見父親的哭聲，不管再苦再累，父親從不向生活低頭。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姐姐讀書花錢是最大的，但是父親靠做木匠，硬是在過年年初一這天一大早的時候，一千塊的紅包給我姐，而我哥一兩百，我則是可憐的10元。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父親給姐來年開學的學費。在那幾年，都是如此，而我姐也比我們哥倆懂事，那些錢，她一分沒花，開學都是自己帶着錢去交的學費。

　　母親安慰父親，今天是女兒大喜的日子，應該開心才對，怎麼哭起來呢，其實她的聲音里也是忍着哭。父親帶着哭聲說，既然無論如何她都堅決嫁到那邊，以後不管男方脾氣如何，人品如何，一切只能靠她自己照顧自己了，我們勸沒有用的話，就只有希望她過得好了。

　　後來我才知道，男方喜歡賭，酗酒，打架，在那一方無人不知。可是，姐說他會改過來的，成家後會改的，非常堅決的要跟他一起生活。於是，作為家裡唯一的女兒，我們在親戚朋友的幫助下，為我姐姐辦了隆重的酒席，大家一起祝福新人。

　　剛開始那幾年，因為姐姐和姐夫到南寧工作的原因，我們總是聽到在他們附近工作的人回來說，姐姐又被打了。可是我們無能為力，畢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那幾年的時間裡，姐夫也不好意思來我們家，其中有三年的春節，都是姐姐帶着小孩子來給我們拜年。2005年姐姐逃出來過，到東莞長安堂哥的廠里上過班，最後放心不下兩個孩子，三個月後跑了回去。那以後，姐夫許是自覺了，改變了很多，懂得關心人，不再聽村裡回來的人說姐姐和姐夫吵架。姐夫一家人也曾來我們家開心的過年。

　　但是上天總是這麼慘忍，悲劇發生在我姐姐身上……

　　2009年4月30日，吃飯時聽母親說，你姐夫出車禍了，很嚴重，不知道能不能撐過去。事情還是緣起於酒，姐夫和姐收工后，接到其它工友電話請姐夫去喝酒。他交待了聲就開着一部摩托車出門了。回來時許是喝多了幾杯，突然路中間跑出來一條黑狗，他一打彎，車沒減速，直接衝上綠化帶衝出路邊，撞到樹上，肝臟破碎！附近的同鄉送到醫院時急救到現在沒醒過來，我們都非常擔心。

　　那一天，一家人臉上沒有笑容，度日如年……

　　到5月1日凌晨，他還是堅持不了，停止了呼吸。

　　母親一大早叫我起來，哥哥上課的學校放了五一的假也回來了，本着不能白髮人送黑髮人，只有我和哥哥一起出門去姐姐家看望她。出門看到父親坐在門口抽着煙，瘦削的背影，刺眼的銀絲一夜間成倍的瘋長……

　　快到姐姐家門時，遠遠就聽到哀樂陣陣響起。家屬接見，姐姐那讀五年級的女兒和剛讀二年級的小兒子，齊齊跪在路口，等着我們，那樣子好讓人心碎。

　　見到姐姐時，姐姐在別人的攙扶下來見我們，已經哭不出來了，只是重複着說“他就這樣走了，從出事到離開一直昏迷沒有醒來，沒有留下一句話，就這樣留下兩個孩子讓她自己照顧，一句話不說就走了。”

　　而那個小兒子，還在旁邊問我：“舅舅，他們都說我爸爸過幾天就回來了……”

　　告別姐姐回來時，姐姐叮囑我們回去一定要安慰父親母親，就說女兒已經沒事了，村裡人都說以後會照顧她們一家人。

　　回去的時候，哥開着摩托車，泣不成聲。我什麼都看不見，將頭埋在哥哥背上，哭得心痛。那天晚上做晚飯，油煙滄得母親直落淚。父親很早就進屋了，飯都沒吃。

　　第二天早上母親說，父親一夜沒睡，半夜一個人都在哭……

　　這是我經歷過最悲痛的事情。到今天想起，咽喉仍像堵着什麼，淚水蒙蒙已然浮在眼前。

　　時至今日，我們都已經長大，哥哥卻常常叛逆，在父親看來，我倒成了他眼裡最懂事的孩子。哥哥有時也把父親氣得沒辦法，父親於是就會打電話和我閑聊。

　　又是難過的五一。那一天父親早早給我電話，讓我很是詫異。電話里才聽他說起，你嫂子回娘家了，和你哥哥要辦離婚手續。哥哥也很倔強，說她總是無緣無故就吵着離婚，已經忍受不下去，離就離了，他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以後要找一個，體貼，孝順老人，懂得關心人的女孩子結婚。在我們那裡離婚的事很少見，何況兩家隔着不遠，互相認識，嫂子又有身孕，況且情人節登記到五一就想着離婚，這才多長的時間。所以因為這個，讓一向盼着我們兄弟倆能早早成家好能抱上孫子的父母親，又氣又難過。中間電話突然斷線，我往回打過去，卻無法接通。剛放下手機，打開電腦在郵箱看到哥哥給我發的郵件，讓我打電話回去安慰下父親，父親一早上打電話給他，開口就是指責哥哥想法太多，做事不考慮後果，說著說著，電話那邊卻聽到父親的哭聲，罵哥哥不爭氣。我回郵件說父親已經先打電話給我了，很多事情，還是要你回去說清楚，晚上回去陪父親吃飯吧。

　　有些事情發生的總是讓我措手不及，遇上這些事情，我能安慰父親什麼呢。

　　父親是我最心疼的人，他總是能把我當朋友一樣跟我說心裡話，許是我出來久了，父親對我甚是挂念，常打電話給我，一來哥哥忙，常不能跟他坐一起聊天，二來，也能籍以電話里的聲音，來寄託對我這個遠在千里之外的遊子的思念之情吧。

　　可是父親，我一直都虧欠你太多。總是不能經常陪在你的身邊陪你聊聊天。

　　慶幸的是，有天晚上的9點多你打電話告訴我，說我當小叔了，哥哥的龍寶寶在晚上8點22分出生。那麼快父親就告訴我這個喜事，我能想像他一定很開心，這也真的是一件讓我們一家人高興的事情。也恭喜父親，你當爺爺了。從電話里得知母親在照顧着嫂子，她們母子平安，哥哥和嫂子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似乎也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現在，只剩下我讓父親操心了。父親，您老人家放心吧，兒子在外一切都好，公司的同事像兄弟姐妹一樣的照顧我，公司領導也給我的生活提供很大的幫助，大家像一家人一樣相處，我過得很開心。

　　雖然我身邊的人婚姻都充滿挫折，但你放心好了，我向你保證，努力找一個有合作意向並可持續發展的善良女孩成家，讓你明年再添一孫子。

　　附：寫很久的了，今天第一次在這裡發，請各位多指教。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