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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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跟幾個人一起吃飯的,其實我知道,都是為了幫我。然後逗號送我回學校,在路上,透過醉眼朦朧的車窗看着熙來攘往奔流不息寶馬香車火樹銀花的大街,想起一步電影裡面的旁白:“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我知道自己需要他們的幫助。離開別人我突然寸步難行,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很可憐。我不知道健一是否也有同感。他們長時間大聲討論着,我完全成了局外人。我發現,置身於陌生的語言環境中,你會更加感到孤獨,此時,我似乎有些明白健一為何常來這裡了。”我很少看電影,這句卻莫名其妙的記住了。

  坐在車上,切膚體驗着命運的搞笑之處。一路是昏默的夏日暮色,焦燥而凄迷的喇叭,和蒼穹盡頭那些溽熱而疲倦的暗紅色燈光。我好像是在真切地經歷一種路過,路過白駒過隙的電影般的過去:那些車窗外一閃而逝的耀眼的綠色快得拉成一條線,隱喻式地將所有景緻穿成了一條。但,我若不是因遺失了它而追悔莫及,又如刑具,戴在了記憶的身上。一切都有似一本鮮活的悲傷的詩集——陳列已久,卻不被仔細閱讀和悉心感受。世界上的此刻,有那麼多人來了又去了,也總有一日,會是我們的終點。

  這兩年其實已經近乎麻木了,因為我知道人情淡薄,因為我怕遇到不要臉的人,又奉守着那句老生常談的話——安慰捉襟見肘,唯有冷暖自知——所以我們都並不關心他人,亦疲倦到不常願做沒有回報之事。別人幫了我們,很快就忘記了,被了踩了一腳,卻一直耿耿於懷。可是為何,我仍時時懷念,過去我們曾經是被彼此那般毫無保留地盛情關懷過,以至於讓我在日後看多了人情淡薄的年歲,在這炎涼的世間某個角落寂寞起來的時刻,想起你來便會微笑。惶惑的骨子裡始終早不到那份純真的可以讓我動容的東西,一再的懷疑、並且拒絕搭救,在滂沱的雨中踽踽獨行。本來以為自己就是這樣的高傲且卑微的活着,可是又總是改不了奢望的嘴臉,看到些許就放棄了自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不放。還要轉頭,五十笑百步。

  早就過了在學校的操場上看《兩彈元勛》這種愛國教育紀錄片都會看得熱淚盈眶的敏性少年,心有天高,不甘於方寸天地。我知道我周記本上永遠都是90以上,我知道我唯一擅長的題目就是語文考試中的作文,我知道在所有同學都在抱怨八百字太長的時候我可以輕鬆寫到一千兩百字,我知道我每次作文都是範文……這是我所有的,一文不值的本錢。在後來的高中時代,我萬般乞求過,這些東西誰想要誰拿去,我只要一張B以上的化學試卷試卷,以及一個簡潔客觀的樂於用點、線、面這類純理性的邏輯來理解世界的頭腦。

  而今這個粗鄙的時代,感情常常是暗無天日的自殘,一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鬧劇。因了活得拙陋,內心抵禦孤獨的壁壘不堪一擊,所以反反覆復地撿起與放下。但如果是諳熟人與人之間的維繫有多脆弱和徒然,便會心存對了卻時刻的默許和平然。

  卻是這樣的艷羨過那些傾其所有付出心力,用感情抵禦時間、世情等種種客觀的有情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步步為營地朝着殊途同歸的終點走下去。那些腳步天真、篤定的時年,不切實際的盲信,叫人痛心的善良。上次大笨跟我聊天時候說“老天爺喜歡欺負善良的孩子”我忽然一句話也憋不出來。我只是想哭,但是笑了。畢竟深情的代價要比恩惠更加昭然若揭,不是人人都可以擁有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一聲。而何年開始,我們淪落至這般的自私而不信,即便給予,也要在千般地確認能夠不被辜負之後。愛着他人,只是為了證明別人能夠愛自己。舊日情緣不過淪為今日的談資,這是一種對幸福的自我否定。是的,若愛得潦草,便等同於在開始的時候便在放棄。只是彷徨並一再的迷茫且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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