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的過去（1）_3000字

“嵐曦……嵐……曦……”　

　　依稀記得，有兩個字，好模糊又好熟悉，是啊，我叫嵐曦，多少年了，就這麼在這裡，有多少年了呢？我不記得了，只知道在無盡的等待中我獨自一人沉浸在回憶當中，鬱郁而不能自拔。那一張一張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面孔從眼前不斷的劃過，唯一清楚的，是那麼漂亮而又美麗的眼睛，莫名的光芒，卻美的炫目。　

　　風過嵐亭，那麼美的苜蓿美麗的如同撕裂的紫色的霧氣，瀰漫著，散在心裡，沉重而壓抑，看似寧靜的土地，掩埋了多少精靈的過去。見證了這一切的我如今什麼都不剩了，只有回憶，對那些殘酷卻美麗的過去的回憶。

　　－－題記

　　一、夜的舞者

　　“你……是誰？”　

　　“我叫嵐曦，你可以喊我曦姐。”在某個山谷里，我是這麼笑着回答的。問問題的是一個孩子，一個剛剛5歲的孩子。精靈出生的頭5年會在山谷中度過，依靠精靈界獨有的靈氣，讓她們獲得力量。　

　　“那我呢？”　

　　“你？”我低頭，看她柔順的黑色長發，“就叫蘇葉吧！”說話的時候，漫山遍野的彼岸花開的一片妖嬈。瘋狂、壓抑、血腥、殘酷、死亡、鮮血，身為不祥的代表的彼岸花居然開在這裡。那些開在山谷里的花預示着這個孩子的未來啊，從那個時候起我就知道她的宿命是不再美好的了吧！　

　　……　

　　“曦姐，你瞞了我什麼。”是陳述句，那樣平靜的語調。　

　　“葉子，該教你的我都教了，該說的也都說了，我有什麼好瞞你的。”　

　　“感覺啊。”她歪着頭輕輕的笑，本來溫柔的表情在那一瞬間卻成了驕傲的表示，討厭這樣的表情，討厭她微微眯起的雙眼和翹起的嘴唇，討厭那種自信，自信到看穿了我的一切！　

　　“我沒有！”　

　　“曦姐啊……”我抬頭，看她的眼睛，黑水晶一般的透明，卻無論如何也沒有十年前從山谷中走出來的時候的那種清澈，她長大了，已經不是那個帶着迷茫的微笑信任一切的小女孩了，而我，也該放她走，讓她飛，心裡有那種小小的僥倖，希望她可以掙脫在出生時，精靈界就為她定下的宿命。　

　　“精靈界，平靜到幾乎麻木了吧！在那樣平靜的湖面，只要一顆小小的石子，就可以激起狂瀾。而我，就是那樣的一顆石子。否則，你不會讓我十年內沒有看見任何一個精靈。若不是族規，你是不是到如今都不會放我出大門？”　

　　“是。”那麼累，只是一個字而已，為什麼會這麼累呢？原來她知道，原來她早就知道，原來她只是裝成被我騙到。早就知道她天生聰明，幾乎不輸給現任的組長，那個精靈族有史以來最傑出的少女，可是我卻沒有想到，她的聰明，居然到了這樣的地步。　

　　“為什麼。我要知道為什麼，為什麼她們都會厭惡我。”不會生氣的少女，我從5歲接她回來就從未看見過她生氣。葉子啊，為什麼你不能學着去釋放感情？　

　　“因為那個預言。”我嘆息，“你出生的時候，開滿了一山的，是彼岸花。”　

　　“這樣啊。”她低頭，然後又抬頭，拎着東西出門的時候，迎着燦爛的陽光我看見有液體從那雙黑水晶樣的眼睛里淌下來，只有一滴，卻燦爛如虹，“我知道了。從今天起，我不再認識你。”　

　　不想連累別人，不想讓別人牽挂。笨蛋，以為這樣就可以兩清了么？這樣子的話只是徒增傷心而已。　

　　命運就是命運，改變不了，擰不過去。或許有人可以吧！但是那個人，還沒有誕生。或許有種力量可以吧！但是那種名喚奇迹的力量，還沒有被人喚醒。　

　　再一次看到她，是在火刑架上，不祥的東西都是該毀掉的。是族長親手擒住的她，而除了族長，也再沒有人可以有和她抗衡的力量。她的強大與冷血，成為無數精靈記憶里的夢魘。　

　　“葉子！”忍不住喊出口，那麼精緻的臉龐，那麼凄迷的眼光，只能用冷艷來形容了吧！本來以為已經遺忘，以為可以遺忘，以為不用替她註定會這樣死去的命運悲傷，但是，為什麼會心痛。　

　　“是……曦姐嗎？”水晶般的雙眸剎那間閃爍出一種驚喜的光芒，只是很快的，又黯淡了下去。“那個詛咒……是……真的呢……我的手上……已經……沾染了……好多好多同伴的血……我以為……我可以逃避……只是……背水一戰的時候……才發現沒有退路了……曦姐……對不起。”　

　　眼淚在那個時候一下子涌了出來，葉子，那不是你的錯。只是因為反抗才沾上的血是無奈更是傷悲，她們離去的痛不該由你承擔，而你更沒有理由來背負那個莫須有的詛咒。　

　　“放了她。”我聽見我的聲音冷清如玉。那麼靜那麼靜的地方，只有我的聲音跌落在地面發出的冷冷的聲響。猶豫之後，在所有人詫異的眼光中，月兒，那個雖然輕紗遮面卻依舊美的令人窒息的女人放開了束縛葉子的枷鎖。　

　　“族長！”有人驚呼。而她只是疑惑的看着我。　

　　“月兒。”我無奈的笑，“葉子，是你宿命中的雙生子，你靈魂的另一半。”取下面紗，美麗的族長有着和蘇葉一模一樣的臉。唯一不通的，是月兒有着淺粉色的長發和雙眼。　

　　“曦姐……”沉默無言中，我淡淡的忘着月兒“你是光的信徒，她是夜的舞者，你是愛的掌控者，她是恨的操縱人。對立着，卻也依存着。你們的未來，教給你們自己決定。”　

　　看見月兒決定接納葉子時的那種眼光，沒有憐憫，沒有虛偽，只是一種淡淡的溫和，卻蘊含著最真誠的信任。我想，蘇葉這輩子，是離不開月兒了。　

　　只是月兒終究是月兒，她的愛廣博而偉大，她的愛要貢獻給全族，而蘇葉，卻只愛她一個。寂寞終究是會來的，像慢性毒藥，蠶食着精神與快樂。　

　　“曦姐，我……我想救他。”　

　　“誰？”抬頭，卻看見月兒通紅的臉。　

　　“他愛你嗎？值的你付出嗎？”　

　　“他不愛我，但是，為他我願意。”　

　　“你要知道，一旦你做出了這樣的努力，就是灰飛煙滅，連轉世的機會也不會留下了，而他會和別人在一起，真的值得嗎？”　

　　“愛一個人是要他幸福啊，這樣的付出，不是該索求回報的。曦姐，你不懂。”　

　　“算了。”那一剎那我是真的覺得時間過的好快，恍惚間幾百年就這麼過去了，精靈的生命沒有盡頭，對於時間我早已麻木，只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的無力，幾千年的滄桑彷彿以下子都匯聚了過來，“月兒，做出了這樣的選擇，蘇葉，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她的生命里，只有你。”　

　　“曦姐，我唯一對不起的，就是葉子啊！求求你，在我走了以後千萬記得開導她，她是一個那麼那麼好的女孩子。”印象中，這是這個堅強的女孩子第一次也是僅有的一次流淚。　

　　“我儘力。”只是儘力而已啊，那麼聰明的蘇葉，對你那麼了解的蘇葉，我又怎麼瞞的住她，怎麼勸的了她。　

　　“最傷心的人，是連眼淚都不會掉的人。”站在山崖邊上的時候，蘇葉這麼說，用那種我已經陌生了的冷漠的眼光看着我，“曦姐，你也來勸我嗎？”　

　　只是覺得那一刻我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那個一貫堅強的女孩其實也有着和我們一樣脆弱的心靈。　

　　“我恨你們。恨所有的精靈，沒有所謂的族規的限制，月兒根本不會離開。曦姐，我求你不要再管我，我唯一對不起的，就是你。”　

　　從那個時候起我就知道我管不住她了吧！心痛到無力我有拿什麼攔她。到底是誰的錯，還是我們都沒錯，錯的只是那個把我們當成玩偶一樣任意編排的命運。轉身就走，是怕有人看到我的眼淚。不可以哭，我沒有哭的理由。　

　　後來呢？　

　　沒有後來了吧！只是知道蘇葉的雙手又一次沾上了血腥。月兒，該是沒死的。她說，她說只要世界還有人受苦她就還存在。那麼我就做這個給世界帶來苦楚的人好了，這樣她就可以出來見我了。我無力阻攔。命運還在按它規定的軌跡旋轉着，蘇葉的名字已經成了恐怖的代名詞，而月兒，依舊不知在何方。　

　　這樣的結局，我早該料到了吧！　

　　因為，彼岸花的花語，是不被寬恕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