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下)_2200字

“真的是你……”我喃喃着，不覺向後退了一步。　

　　“姑娘，我們認識嗎？”他帶着微笑看向我。　

　　我連忙緩過神來：“不是。因為公子長得太像我的兄長了。”　

　　“是這樣啊……”他微微頷首，“剛剛姑娘問……”　

　　“哦，我是看你有什麼煩心事？”我笑着問道。　

　　“不瞞姑娘說，在下，已經身無分文了。”青衫男子無奈地攤攤手。　

　　“那你為什麼還把錢給那個男人呢？”我有些不解。　

　　“那個小孩子太可憐了。”書生的眼神像極了當年他看我的眼神。　

　　“不如，我請你去喝酒吧。”我邀請道。　

　　“那……”他疑遲了一下，“恭敬不如從命。”　

　　這一頓酒，他醉得一踏糊塗。　

　　我從他的話語里得知，他本名顧少寒，自幼父母雙亡，此次是途經洛陽去往長安準備半年後的科舉考試，只是盤纏用盡，不知待考取功名又是何時了。　

　　翌日清晨。　

　　“昨夜……”顧少寒有些抱歉，“在下多有得罪，望白姑娘見諒。”　

　　我想想他昨夜吐了我一身，卻也不怎麼生氣：“沒關係的。如果公子不嫌棄，我可以給公子當書童啊。”　

　　“這怎麼使得。”他連忙推卻。　

　　“怎麼不能？我……我想做你的妻子。”我是狐，狐本就沒有人性的貪婪與羞恥感，我生來便是如此。　

　　“這……”顧少寒有些呆了。　

　　我竟然發現他的雙頰有些微紅。　

　　“還是等我考取功名以後再說不遲。”他微笑。　

　　我問他：“那你這，算不算承諾？”　

　　顧少寒微點頭，然後留我一個人在原地發愣。　

　　我不明白，為什麼在他心中，功名利祿會那麼重要，人都這樣子的嗎。　

　　這以後的日子，我研墨，他寫字；我沏茶，他讀書；我畫畫，他背誦……　

　　倒也輕巧。我甚至認為，他已然如我愛他一般，也愛了我。　

　　終於到了科考那一天。　

　　我特地為他準備了一支有法力的筆，會讓他在考場中如有神助。　

　　因為我知道，要他真正兌現他當日的諾言，必須要讓他愛上我。　

　　我在房前一直站着等他回來。　

　　直到夕陽落下，才看到有一隊敲鑼打鼓的人停留在了門前。　

　　我連忙奔去，看到了驕傲微笑如他。　

　　“瑤兒，我考上了狀元！”他驚喜地朝我笑道。　

　　我微笑着點點頭，迎他進屋。　

　　他突然間看向我，眼神是一種說不出的悲涼：“對不起，瑤兒……”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我的心裡已然預感到了悲傷。　

　　“因為……”他彷彿突然狠下了決心，“我後天，便要與許丞相的千金成婚了。”　

　　我愣在原地：“為什麼？”我只是不停地問着這三個字，　

　　“告訴我為什麼……”　

　　“也許是人心的貪婪吧，總是不滿足於現狀。”顧少寒淡淡地留下了這一句話，便回到大堂里。　

　　我站在院子中，想了好久。　

　　能不能為你再跳一支舞/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你看衣娓飄飄/衣娓飄飄/海誓山盟都化做虛無/　

　　能不能為你再跳一支舞/只為你臨別時的那一次回顧/你看衣娓飄飄/衣娓飄飄/天長地久都化做虛無/　

　　原來這一直以來，都只是我的一相情願。仙君是想教我明白，這世間的情愛，原來都是浮生若夢，徒留一場空。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只有人與人之間才能相處，因為他們都存在貪婪與自私，我們狐，是永遠沒有辦法體會到人的愛。　

　　而我們愛上一個人，卻可以矢志不渝。蒼生繁華，妖和仙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妖只能愛一人，而仙，要愛這個世界的所有。　

　　就在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任何事都可以坦然釋懷了，心底的牽絆亦消失了。　

　　我笑，看着坐在大堂上的他，我說：“公子，可否讓白瑤為你舞一曲《白狐》？”　

　　他不語，只是默默點頭，然後拿起腰間的清簫。　

　　絕美的樂律在我的身畔環繞，輕踮腳尖，旋轉，折腰，拂袖……　

　　身子漸漸開始變輕了，我知道，我將要失去生命，化做空氣中的一抹塵埃。　

　　在消失的最後一刻，當我看見他的眼睛里噙着淚，我眼角的濕潤，一下子滴落在了心底。　

　　再見了……我輕輕在心裡說道。　

　　顧少寒的眼中，在灰塵落盡的那一剎那，滴下了淚珠。　

　　他拾起地上她留下的珠釵，那上面，隱約有她的面容，那樣美麗的微笑叫他心碎。　

　　瑤兒，對不起。　

　　我不能夠給你幸福，所以，只能夠選擇放手……　

　　五年後。　

　　顧少寒走過洛陽城外的郊地。　

　　他覺得這裡是那麼美麗，彷彿似曾相識。　

　　突然，他看到前方有一條雪白的小狐狸被道士的黃符封在了半空中，它在拚命地掙扎着。　

　　顧少寒抽出身畔的長劍，划落了一張黃符。　

　　白狐掉落在地上，嚶嚶地叫着。　

　　他拿出隨身攜帶的藥酒，從衣袖上撕下了一段白綢，把小狐狸的傷包紮了起來。　

　　顧少寒笑着撫摩了一下白狐的頭，便起身走了，幾步路后，卻又轉過頭來，淡淡地一笑。　

　　白狐在他的身後變成了美麗迷人的女子，望着他的背影輕笑，然後拾起了他掉落的東西。　

　　那是一支很久以前的珠釵了。　

　　女子用手一拂，那釵的頂端，赫然出現了兩個字：白、瑤。　

　　前方的男子突然再度轉身，他眼裡看到的，是那個微笑着、一身白衣的女子，那個他一直都愛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