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失的戰場_4700字

夜深了，我嘆了口氣——跟上小組肯定是不可能的，現在只能稍稍地向G4點方向進發。我扭頭看了看程鳴，他端着那一把實在老的不行了的81－1步槍，貓着身子，臉上的油彩已經被汗水和血水塗抹掉，到有一點女人抹擦胭脂水粉的味道。　

　　只是對夜色有一點不習慣罷了——如果昨天這個時刻沒有掩護小組撤退，我和程鳴也不至於落到這麼一個迷路又無依無靠的地步！我伸出一隻手，緩緩張開，他沒有說什麼，很專業的遞給我一個望遠鏡。　

　　……我呼了一口氣：“如果……附近沒有暗堡的話，我們在這裡度過一個晚上並不是不可以……”程鳴瞥瞥我：“嗯……我到是從來沒有想到，這裡會有暗堡的！”“那你先休息，我站崗！”我輕輕拍拍他。後者也傻笑一陣：“呵呵呵呵……算了吧！把我當成什麼人啊！我程鳴是那種坐在原地而且裝帥的人么？”我沒有說什麼，誰都知道我在想什麼。　

　　“那……繼續前進？”我望了他一眼——“噠噠噠——”一陣急促的機槍聲，我迅速把程鳴的頭悶在地上，隨之我自己也趴下：“有敵人！隱蔽！”一句習慣性的話語，聽命的卻只有兩個人。隨後，混亂一片，槍聲炮聲，頭頂的璀璨星空因為地下的殘忍的生存而變得不美。槍聲變得有節奏了，我的呼吸停止，周圍的聲音停止，之間眼前一閃一閃的，周圍的樹木上的枯老的樹皮被殘忍的剝在了地上，由於還沒有發現敵人的所在地，我和程鳴沒有發射半顆子彈（當然，半顆子彈不能發射）。　

　　“撤退？”我。　

　　“廢話！你不撤退幹什麼？找死啊！”程鳴扣上他的鋼盔向後走。　

　　過了一會兒……“不對！不對！”我吼，“程鳴你走錯了！回來！回來！我知道敵人的暗堡啦！”程鳴被腳下濺起的灰塵嚇得將自己甩了回來。我指着一個青色的石塊，一瞬間，馬上退回到樹木后：“看到那大石塊了么？我們剛才經過的時候是匍匐前進，那些笨蛋竟然沒有發現我們！結果，我們自己把自己暴露了！”程鳴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將它吐出，拉着我向前走——說是走，那還不如說是逃亡。在我撤退的時候沒有忘記送給那些聰明的“笨蛋們”一顆手榴彈。　

　　接着，我們互相攙扶經過了一個空地。程鳴一屁股坐下。　

　　“你幹什麼？”我盯着他，“我有手榴彈，現在拔掉保險栓么？”　

　　程鳴：“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什麼？你問我什麼意思！我是看看你是不是想自殺！你坐在這裡不是給人當靶子么？”　

　　“我是故意坐在這裡的！”程鳴，“你還沒有看出來？”　

　　“什麼東西？”　

　　“就是這裡才好被打！”　

　　“你怎麼了？程鳴？這裡可沒有軍醫和衛生員啊！你有病快點說，我可是不等你的啊！”“不是！我的意思是：小組應該會去距離這裡最近的兵營！無論是盟友我軍還是敵軍，是我軍就暫住，是敵軍就戰鬥！那我往這裡一坐，不出意料會有敵人來，我們跟着他們不就夠了？”　

　　“哦！我們一共才兩個人，為了找部隊就搭命？我的天！你太厲害了！難怪整個軍營六十五個兵包括營長和指導員都討厭你呢！”　

　　“試一試吧！”　

　　“呵！你試吧！我可不想試！我先走的！”　

　　“你走吧！膽小鬼！不敢就別逞能了！”　

　　“好的！我膽小，但我比你理性！”　

　　我不想和他多說，轉身就走，將他和他的那一把81－1式步槍拋到了腦後：“你不要後悔！”我抬頭往往天空，它漸漸成了魚肚白，摻夾着一點血紅色。我沒有再理程鳴，繼續向前走。和原來一樣，腳步盡量輕，讓露水從我靴子上滲過去。我呼出了一口氣，沒有再向後看——也不想看。　

　　只是在那一瞬間，心涼了大半截。旁邊並沒有一個隊友——總不能當他陣亡了吧！　

　　“嘭——”一聲槍聲，我的心劇烈地跳動了一下，馬上轉身，向回奔跑——奔跑——那一刻，我懵了！　

　　我不得不產生這種想法：　

　　迷惘……危險……不安……　

　　然後，我跌跌撞撞地跑回原地，除了一個程鳴，身邊的子彈殼和周圍倒下的敵軍，什麼都沒有，我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他的臉上。他沖我笑了一下：“怎麼樣！我說吧！快點搜身！”我緩緩蹲下，不停地在敵軍身上搜索着一切可以提供信息的物品。同時，夾雜着我的內疚——團隊精神！　

　　最後，在一個少尉的身上，找到了一張地圖和一個指南針。這個——應該就是所謂的“救命稻草”了！我和他交換了一個眼神。收起了地圖。　

　　我們一起藏在一棵大樹裡面，拿出懷裡揣着的地圖。“應該就是這裡吧！”我用手指了指那一塊用黑色陰影打上的一個誇張的樓房，“我從軍營裡面出來的時候背了一點敵人基地。如果沒有錯，這應該是敵突擊團三營一連……”“啥！一個連！”程鳴作出恐怖而又看似虛假的苦臉，“啊！那會出人命的！怎麼辦？”“虛偽！就一個營的常規步兵……”我回頭看了一眼程鳴，才發現他臉色蒼白，他實實在在被嚇倒了。　

　　也許是真的，一個連對兩個人，也就是說三個步兵排加一個炮排，共十二個班，三乘四乘十二——天啊！一百四十四人！這個未免有一點不公平，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這就是“逆境”。在孤軍奮戰之時……我不想說，真的不想說！　

　　我深深地吸入了一口氣，再次打開了地圖，程鳴捏着指南針，那指南針卻浸滿了淚水。但是我相信，這是堅強的淚水！　

　　我確定了我們的所在地和敵軍的營地。反正也就是那麼兩條命了，搭上也就算了！拼一拼！　

　　可是當我將想法說給程鳴聽，程鳴卻遲疑了：“這……”“程鳴你是個男人么？在軍營裡面裝的不知比誰都聰明！上了戰場呢？什麼都不敢！你裝出來的，是虛偽的！我看不起你！”“不是的，你理解錯了……我是覺得……”“不用解釋！你的面目我早看清了！我只想問你：去還是不去！”“去……當然是要去的！”“那還廢話什麼？”我伸出一隻手，將程鳴拉了起來。　

　　我們向前，不管路有多麼坎坷，只知道這是唯一一個有可能找到部隊的方法了——就算沒有找到吧！那麼多幹掉幾個敵人，我也是願意的！因為這個代價說大也大，說笑也小。看失去的是什麼。兩條人命？大的話，蝴蝶效應，整個小組缺少兩個人而沒有拖住敵人，大部隊沒有時間撤退，整個部隊被殲滅，整個國家被侵略；不過說小也小，全中國不算武警就有兩百三十萬個兵，那場戰爭不死人？兩個人算什麼！　

　　天空逐漸變成了魚肚白，卻是慘白慘白的……太陽只是微微向上移動了一點，我苦笑着，苦笑着——那種令人恐怖的笑容——莫明其妙地笑！　

　　沒有任何意義的，漫步行軍，準確地說，是去“自殺”！現在這個傻子都知道的問題向我們走來，只有努力的面對。沒有任何方法，也甭想投機取巧。靠手中的九五式，靠背包裡面的彈藥。這看起來，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可能。很愚蠢，不是么？在最後的時刻，釋放出最美麗的瞬間，人為它而生，為它而死——但是，就是到了最後！再怎麼掙扎，它也是最後的一刻！這是無法挽救的！　

　　我和程鳴緩緩向前走動。接着，我們都是暗暗地為對方加油。　

　　……　

　　我知道，敵營就在前邊，踩着露水，折斷了無數樹枝，“咯吱咯吱”的響聲實在算得上是給這次單調無味而且極其危險的“行軍”奏出了一支曲子。　

　　緊接，一座土黃色並且覆蓋著迷彩色的房屋在我的眼中逐漸成幾何倍的拉伸，最後，一個軍營實實在在地擺在我面前。我和程鳴隱蔽在這個軍營高高地圍牆下。　

　　常規步兵的“戰軍日記”我們都知道，也都體驗過——炮火轟天、槍林彈雨，那是人數與火力的較量，黑壓壓的一片——群狼，機槍掃射就犧牲一大排。不像我們現在，宛如“叢林之狐”，在雨林中穿梭、阻擊着敵人，冷不丁地瞄準敵軍的部位，“砰”地一槍。　

　　可無論如何，現在這一群狼，完全可以吞噬我們兩個人。　

　　但是，戰鬥是我們的宿命，命令是我們的座右銘。我們只有盡最大力幹掉敵人。　

　　於是，我端起了槍，把它舉過頭頂，讓那準星瞄準到離我們較遠的哨塔上一個正在向周圍的士兵們吹牛的哨兵，然後，我的手指在用力，“砰——”……　

　　我和程鳴趕緊躲在一間房屋裡面，屋子外面、軍營裡面，顯然是一片狼籍，刺耳的警報鳴着，士兵們一片混亂，腳步聲震着大地。隨之，我透過冰冷的牆壁隱約聽到外面敵軍吼叫的聲音：　

　　“請求飛機炸彈支援！把重要文件和裝備物品移走，轟炸掉這裡！”　

　　“確定？這裡很大的一個軍營啊！”　

　　“我是你們的長官，聽我的沒有錯！”　

　　“……是……通信員！”　

　　……　

　　我嚇得一聲冷汗，準備退回到原來的位置，突然程鳴作出趴下的手勢，我連忙照做，只聽見“扎嘎”一聲，門被推開，“噠噠噠”幾聲，被子彈漸起的灰塵撒到我臉上。我正在一個舉行的廢棄通信器後面，弓着身子，盡量壓低自己。　

　　隨後，我聽見腳步聲沒有了，但是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沉悶的上鎖聲，“嗒”的一聲，似乎一切都完了。　

　　我連忙拉着程鳴走去，到門旁邊，並且加以搖撼。但是這種搖撼對於眼前高兩米的鐵門是絕對沒有作用的。　

　　我和程鳴緩緩靠在門上，絕望地最後看了一眼。　

　　……　

　　“程鳴，振作起來！”我拉了程鳴一把。　

　　隨後我在後者地背包裡面摸索了半天，先後摸到了彈匣、消音器、遙控器、通訊機、無法使用的GPS、地圖……等等，剛才那個是……　

　　我猛地拉開程鳴地背包，在裡面翻着。　

　　這個是——炸藥！定時炸彈！　

　　我大吼一聲，馬上熟練地在上面按了幾個鍵，拉着程鳴躲到一旁。　

　　……一分鐘……　

　　“轟！”巨響，門被炸了個大口子，萎靡地躺在一旁。我向前衝去，緊接着，我們衝出去，發現一個人也沒有了……我們返回到大門——才發現已經被鎖死了——要想出去，必須爬過這道有五米的鐵門，上面是空心的，所以只用踩着爬上去就夠了，但是由於不穩定，必須一個人在下面握緊，否則會摔下，那會更慘！　

　　我推推程：“上！”“你先！你的實力比我強！”“少裝帥！上不上！”“別廢話了！敵軍支援飛機馬上就到了！那兩人都跑不了！”　

　　我只好不說什麼，向上爬着……一躍……　

　　程鳴上……　

　　飛機來了！　

　　敵軍偵察兵通過雷達看着……　

　　五秒……飛機向下俯衝一下，僅僅露了一下頭，又鑽進雲層。而且不忘記投下一枚導彈。　

　　四秒……導彈向下俯衝，逆風很大，唯一晃了晃——但是方向沒有近微米的差異。　

　　三秒……導彈進入可是範圍，繼續向下投去。　

　　兩秒……從敵軍雷達的視頻上看見導彈的紅外線閃爍着，緊接朝指揮部衝去。　

　　一秒……視頻上的兩個GPS定位準星不停地晃動着，愈來愈快，在兩個準星合一的一瞬間，一陣巨響，視頻轉眼變成灰白跳動的線條。　

　　程鳴躍下。在他的哭叫中，導彈將房屋震跨，玻璃碎的一塌糊塗。　

　　我將程鳴背起，轉身逃向樹林中。我貓着身子，望着臉色卡白的他，他呼吸急促。　

　　後者：“你……你開槍殺了我！”　

　　前者：“怎麼，你想當英雄么！少廢話！”說著，我用膠帶和木棍捆紮着他受傷的雙腿。“不！這沒有用的！留着自己用吧！我沒有用了！你救了我，我也會被幹掉！”　

　　過了一會兒，程鳴輕輕地拍拍我：“你知道我為什麼在來這裡之前會猶豫？”　

　　我搖搖頭。　

　　“因為，我不想要你犧牲！這是我陣亡前最大的心愿，我的願望也實現了！我相信你，加油……我再留下來也是廢人了！你，還是……”　

　　此時，我覺得，程鳴是個英雄！他才是真正的英雄！　

　　哽咽一會兒……　

　　我端起了槍：“程鳴……！”我的手指在顫抖，那扳機硬挺着身子。　

　　……　

　　“砰——”這個聲音在山林裡面徘徊，彷彿在述說著：　

　　程鳴，你永遠活在我們的心中！你是真正的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