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寸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昨天周末,閑暇無事無事生非,11點了,我決定買了傢具店裡那個電腦桌和其旁邊的那個書櫃。到了傢具店沒用一分鐘,就成交了。兩個小夥子風風火火裝車飛車卸車。傢具搬到屋子裡后,兩個小夥子說放哪,我說你們走吧。小夥子絕塵而去。

  我是個勤快人,平生最大的愛好之一就是倒騰傢具。先把那個十年的老電腦桌搬了出去,再把新傢具請將來。一步一步的移動,慢條斯理地氣喘吁吁。正當我呼哧呼哧的時候,電話響了,是糠。問中午吃什麼。我想讓她晚上回家一看大吃一驚,便說,我自己吃點,中午你別回來了。她便掛斷電話。我繼續移動。正當我汗流浹背的時候,門轟然而開。是糠。這個女人先是把各個空間包括洗手間轉了個遍。眼神如電,好像能穿透一切,之後又在我身上進行透視和搜索,最後這才惡狠狠地盯上了我買的新傢具,翻轉臉色,顯出吃驚的樣子,嘴張了幾張,沖我扔了個炸彈:沒法過了!便倏然飛逝,我聽到了一聲高亢的關門聲。

  關門聲報道敵軍遠遁。沉寂下來之後,依然故我,什麼都沒有發生。君子坦蕩蕩,我坦蕩蕩地悠然自得。同時審視自己的勞動成果。感覺不錯,美中不足的是電腦太陳舊了。這個被我平拍過數次的老東西,頑強得很。就在前天,在我平拍之下,它的網卡蹦了出來,裡面一個黑色的塑料塊飛向了客廳。但組合后依然嗷嗷叫着幹活。如今它在新的電腦桌上傲然獨立,還唱京劇,真真讓我哭笑不得。十年辛苦不尋常,只要它能幹活,就不應該拋棄。不能犯狄德羅的病,這個法國老頭兒當年得到了一件精美的睡衣,喜歡非常,於是他發現床和卧室的地毯很粗糙。把地毯更換之後,他又開始不滿意他的傢具和擺設,在更換了所有的東西之後,他轉過身時,才意識到,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睡衣。這就是所謂的狄德羅效應。老狄是貴族,好在他轉身早,不然最後是把房子拆了把太太換嘍。我是窮人,所以不用轉身。不過,如果新電腦桌上是台黑色大液晶,那也確實是相當不錯的景觀。

  安頓完畢,喝口茶,抽支煙。我驚奇地發現這兩件傢具簡直就是為我定做的,尺寸如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嚴絲合縫,就是定做也沒有這麼正好:寫字檯的側面緊挨着床鋪的邊緣,而寫字檯的桌面不多不少地探出幾公分,顯得大大方方。如果按照我算計的尺寸,其實是絕對不合適,那幾公分的差距是明擺的。今天的歪打居然正着,真真是一件妙事。這就好比填空,深思熟慮算好后填對了那不叫本事,瞎墩墩對了才是能耐。跟打靶一樣,善於指東打西的人,搶一瞄準兒,誰都得趴下,就這麼厲害。我就有這樣的能耐,這能耐在上學的時候經常顯現,後來漫漫退化了。沒想到今天靈光再現,我很欣慰。我欣慰的是難得的可體。可體不容易。

  傢具其實服裝一樣,最難得的是可體和搭配。只不過服裝穿在外面,傢具陳在室內。對於不大注意這些的人來說,突然的得體無疑奇遇了。因為很少買服裝,所以對服裝的得體很漠然,想必量身定做的也不會錯到哪裡去吧。

  突然想起四十不言的名段來了:這一件莽龍袍真真得可體,這本是你丈母娘親手兒做來的。我的袍子就很不可體。現在穿袍的人少,不過我有的時候還穿穿。對服裝的可體不注意,對袍子的大小感覺更是遲鈍。當年發袍子的時候,以為一樣大,拿了一件就走。第一次需要的時候,我穿上這件神聖的袍子,左臂夾着卷宗,仰首挺胸雄赳赳地走向那個熟悉的地方,自己也感覺神聖起來了,差點划個十字喊阿門。上台階,左腳一下子踩住了袍子角,吧唧就是一跤,快摔死我了。我拿的那袍子太長了,為了防止挨摔和威風掃地,我再穿的時候,連抱帶提,就跟京劇老生一樣。不止袍子,我的鞋也一樣,從來沒有可體過。我習慣於寬鬆,所以鞋都大一號。以腳一伸就穿進去為原則。鞋穿時間長了,寬鬆得便跟拖鞋一樣。舒服是舒服,就是不大跟腳。那次去錛錛鑿子家,著名的萊西莫名其妙地沖我叫。我本想嚇唬嚇唬它,用腳象徵性的沖它一踢,萊西無動於衷,我的鞋卻飛上了錛錛鑿子家的配房,——這也是指東打西的一種。

  尺寸很重要啊。

  現在我終於有了兩件尺寸可體的東西了。正在悠然中,門鈴響。進來的是個老師,直奔傢具而來,看了一眼,什麼也不說,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我渾身起小米兒。

  我木然地等着這個傢伙收斂笑容。

  他終於強壓笑意說,兩樣傢具,你怎麼不買一個顏色啊?我剛看見我姐了,說你連商量也不商量就買了倆傢具,還不一樣的色。

  我說:怎麼?顏色不一樣嗎?不可能吧。

  他說:我服了,我服了,我服了。你看看,你看看,書櫃是紅色的,寫字檯是褐色的。

  我說,你別管色,你看看尺寸。

  他說:尺寸果然正好。

  我跟你調換一個去

  不去!尺寸難得。

  是晚也,糠吹了很長時間的豬。

  今天中午下班回來,發現寫字檯和書櫃有輕微變動。電話給糠,糠師傅說,我叫人把書櫃調換了顏色。

  我問尺寸怎麼樣?

  啪,電話掛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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