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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耙齒”辣椒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苦辣酸甜咸,人生五味,“辣”獨佔一味。“辣”屬於火,天下人,哪個不喜愛火熱火紅火辣辣的生活。據說有個辣麵館,來了三位客人,老闆問:“各位,怕辣不?”一個回答:“辣不怕。”老闆點頭。又一個回答:“不怕辣。”老闆微笑。還有一個回答更絕:“怕不辣!”老闆大笑。可見吃辣是很多人的愛好。要說這吃辣,通常就離不開辣椒。辣椒這東西,原產於拉美,明末時傳入我國湘楚一帶,屬於一年或多年生草本植物,葉卵形披針狀,開白色小花。如今,通過人工培育,辣椒的品種也呈現出多樣化的趨勢,現已成為各地普遍栽培的一種大眾化蔬菜。

  我的老家豫東平原,屬於溫帶季風性氣候,既沒有北方的乾燥也沒有南方的濕潤,一年四季較為分明。人們的生活習慣以吃麵食為主,經常是稀飯饅頭饅頭稀飯,確實沒有頓頓吃辣的習慣。記得土地剛下放的時候,村民們每家每戶都開了一片小菜園。菜園面積不大,種的也大多是些茄子蘿蔔番茄豆角之類的普通蔬菜,辣椒好像只是地頭栽上一小片或畦子里點上幾棵,專門種的並不多。一是辣椒這東西,特能結,一棵就能摘好多;二是辣椒屬於調味品,生活中人們的食量也不大。

  對於辣椒,我是既愛之又怕之;不吃想吃,吃了又享受不了,實在是一種矛盾心理。有時想吃起來,只吃得眼睛發紅,嘴裡只打吸溜,還是傻獃獃地看着辣椒碗,揪上一塊饃,蠢蠢欲動,不願離開。記得那時候,我的父親和哥哥都愛吃辣椒。每逢冬天,堂屋門外的牆壁上總是掛着幾串又紅又尖的辣椒。為了滿足不同的口味,奶奶常常在菜炒熟后,先剷出些,再放辣椒,但這樣的做法,辣椒沒有爆炒的出味,哥哥時常抱怨;有時抱怨的多了,奶奶就專門給哥哥單獨炒些辣椒吃。當然哥哥也忘不了父親。我有時想蹭點,往往遭到哥哥的挖苦與諷刺。

  後來,世面上出現一種胖胖的柿子狀的青椒,我們都叫它菜椒,一點都不辣,只是肉皮厚厚的,摻些木耳炒炒,吃着也不錯,但似乎失去了“辣”的意義,空有個“椒”的名字。這世上的很多事,說來也奇怪,人們看待事物,常常有着一種先入為主的觀念。一說到“辣椒”,人們眼前彷彿出現的就是紅紅的,尖尖的,味道辣辣的。當時老家那裡就有個謎語,“一個小紅孩,裝一兜子小皮錢”,答案就是辣椒。小時候,奶奶哄我們睡覺,不知給我們姊妹幾個說過多少次,直到我們反過來問她,奶奶才不好意思的再講了。

  這種容易引發人聯想的事物,文學上通常叫做形象,詩歌中一般叫意象。譬如,一說到月亮,人們很快就會想到皎潔朦朧圓缺,進而想到美麗團圓故鄉等;一說到柳絮,人們就會想到迷濛隨風飄灑,進而想到時光流逝無盡的愁緒等。當然,這種聯想也會隨着時代的變化而變化。比如,古人一提到雪,便會想到高士;一提到花便會想起女人。我小時候,一說到雪便想着過年,一說到花,便想到溫暖。現在的年輕人,一說到雪可能會想到浪漫,一說到花可能會想到開業或情人節什麼的。所以,不同時代的人們,再給事物命名時,也往往帶有事物本身的特點和所處時代的痕迹。

  “耙齒”辣椒,就屬於這種由村民聯想而創造的頗具形象化的名字。在當時,我們老家的人們也不知道這種辣椒的學名,只是看着它的外形很像“耙齒” ,是辣椒又確定無疑,於是就給它起了這麼個怪怪的的名字。所謂“耙齒”就是指當年耕地所用的犁子耙的“齒”。”耙“是用於平整犁過土地的一種工具,它是在一個梯子型的耙床上的兩邊,分別錯開扎着八九根一頭方大一頭尖細的長長的鐵釘,這些鐵釘就叫做“耙齒”。理解了什麼是“耙齒”,“耙齒”辣椒也就迎刃而解了。

  這種“耙齒”辣椒 ,在我們村,首先是我哥從外地引種的。記得我哥有個朋友,當時是鄉里的農業技術推廣員。因為我哥愛吃辣椒,聽說有新品種,還沒有問清具體情況,便要了一些種子,神秘兮兮地灑在了菜園壓水井附近的一小片空地上。或許是位置的得天獨厚,或許是品種的優良獨特,一長出來便超凡脫俗,枝繁葉茂,像梧桐樹枝似的發展很快,到最後幾乎趕上了茄子棵,但要比茄子棵,枝葉稠密的多,也細小得多;而且枝節較短 ,枝葉翠綠,開起花來,一簇一簇的,白色的花瓣捧着金黃的花蕊,甚是好看。

  辣椒終於長出來了,初開始就像小拇指頭那麼粗,尖尖的並不算很長。幾場雨過後,這種辣椒像瘋了似的比着長,大的足足有六七寸,小的也有四五寸。色澤青翠青翠的,個頭肥大而又堅挺。形狀一頭方方的,四個稜角也較為明顯,一頭尖尖的,圓圓的,的確如一根根青色的“耙齒”。由於棵上結的辣椒又多又大,儘管哥哥插了些小竹棍支撐着,但風雨過後,仍有斷枝。有的辣椒垂到地上,一兩天的時間,顏色一黃,便爛掉了。這是“耙齒”辣椒的唯一不好的地方。

  當時,村裡一家一戶的菜園,往往是比鄰而種,人們從不遠處走過,猛抬頭,看到一片蔥綠,脆盈盈的,都十分驚喜,不由得走過去細細察看,看後幾乎沒有人不“嘖嘖”稱讚的。哥哥忍不住了,先摘了幾根肥大的,回家生着一調,脆脆的,辣辣的,非常好吃。只是沒有那種“走天走”(一種獨棵頂端接着一簇又尖又紅的辣椒)的辣味重,但正適中,比較符合像我這樣想吃辣又不能太辣的那種。所以,我一吃,便喜歡上了。

  雖然當時種的並不多,也就是繞壓水井大半圈,大概只有十多棵,可沒想到,收穫還真不少。每隔兩天賣菜時,總能卸下一大馬頭籃子(一種稍大的竹籃)。無論是趕集還是游鄉,價錢好,出手快,每次賣菜算下來,比兩筐茄子還來錢。辣椒這東西,按老家的說法——戀秋 ,意思是坐果時間長。直到深秋乃至初冬,下大霜了,拔棵子的時候,還結的疙瘩鏈似的。摘摘可弄不小的一堆,晒乾了碾成末,還可做成辣椒面吃。

  記得當年菜賣結束,哥哥推了輛飛鴿牌新自行車,全家人都很高興。等到第二年,種家就多了起來。雖然價錢沒有頭一年的好,家家戶戶也都是大豐收,至少吃上了半年好菜。科學的力量真是不可想象,它不但能最大程度地發揮事物本來的特性,而且還能根據人們的需要,優化設計出新的品種。至此,多年來只相信土地勞力的父親和哥哥在觀念上有了大的改變。這只是土地改革煥發出的一份熱情,使當時的人們對新生活充滿了無比的希望。

  “耙齒”辣椒,這個辣椒一族中的變種,雖然在鄉民那裡只是一個形象的說法,但它卻是科學技術在生活中的具體運用。作為一個名字,或許只是在鄉民們的頭腦中一閃,甚至連個正兒八經的名稱也未得,但在我心中,它卻是實實在在的,有骨有肉的,形神兼備的,終生難忘的。“耙齒”辣椒,我真的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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