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七綵線（四）

　　我不想苦大仇深的樣子，但我無法不苦大仇深。

　　``叮噹叮噹‘’，“快快快，撂下飯碗，上工了，上工了，男女老少，一起往場里走，暴雨就來了，男的套上騾子和馬，女的翻麥場，老人小孩拿上臉盆，收晒乾的麥子，”生產隊長那火急火燎的聲音，伴隨着我吃不飽的童年，漸漸消失在村口。

　　一會兒的功夫，寬闊的麥場里，集中了全村所有的人。搶着自己的口糧，不被龍王爺奪去。

　　生產隊的麥場在這農忙的季節里，即寬闊又擁擠，它是大人們的希望，也是小孩們的遊樂場 。麥場上已囤了好些的麥屯。遠處，男人們套着騾子或馬（一般情況下，馬是不幹這種活的，它是隊里金貴的動物，關鍵時候才用，就連養馬都是專門的飼養員，這類飼養員的待遇自不必說，一出工，都是高工分），後面拉着一大大的碌碌，在那些攤平的麥桿上來來回回地轉圈，那些騾子馬們的大嘴被狡猾的人們套上竹籠，防止偷吃。婦女們人手一把叉子，將碾過的麥桿重新翻起，那金黃色的麥料就似珍珠般的滾了下來。這樣連續碾上幾遍，扎人的麥桿不再趾高氣揚，變成一堆堆高高大大的麥稼集，大人們才將提着的心放在肚子里，稍覺踏實。麥場的邊上，許多似我們一般大的小孩已經在忙前跑后，熱鬧非凡。我第一次見這樣的場面，興奮極了，我看見了鄰居小歡姐、還有碎娃，每人端着一大盆的麥往那大大的屯裡跑着，小歡姐看見我和姐，急得什麼似的：“趕緊去端麥，記上趟數，這回不論誰，都給記工分！我知道她說的意思，以前小孩子從來是只幹活，不給記工分的，要麼就是十歲以上的記工分，以下的不記。姐一聽這話，高興的命令我：你去麥堆上端來，我在中間接你，我去往麥屯裡倒，咱們這樣快。我似接過了玉皇大帝的聖旨，莊嚴神聖地向那大山般的麥堆奔去。我拼了命地擠進人群，挖起一盆的金黃，正準備往麥屯的方向跑時，被一隻大手狠狠地從麥堆里拎了出來：“誰家的小孩來這搗亂。”那金黃立馬撒了一地。我像一隻偷吃的老鼠被雄鷹抓着一樣，動彈不得：“放開我，我不是搗亂，我要掙工分，我要掙工分‘’我嘴裡大喊着，狠不能去咬那人一口，後來，我終於知道 ，那個人是隊里的二把手－－會計。小歡姐從我的面前跑過，很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我的眼淚都快來流出來了，她已經端了好幾趟麥了，我卻一次都不能。“放下我妹，不然我打死你，”大姐怒氣沖沖地朝那人大喊，手裡高高地舉着一個洋瓷盆。“噢，你是笨五的老大，”那人斜了眼問：“這是你家老二？不准她來，她太小！”“你可以！”那人生氣地將我往地上一扔，彷彿我是一堆廢棄的垃圾。我突然像一隻出籠的老虎，暴發了扈氣。跑到麥堆前，挖來半洋瓷盆的麥子，狠狠地朝那人的臉上波去“讓你罵我爸，你要再罵一句，我也打死你！”。那人氣急敗壞：“要不是農忙，看我收拾你！碎崽娃，你還歪（歷害的意思）的不行。去去去！”他竟然放過了我和姐姐。

　　雖然我被允許可以幹活，但是那次我卻沒有掙到一分工。

　　不知是誰多嘴多舌，告訴了娘。娘這次卻沒有數落大姐。只說了句，以後不能這樣對待大人，人家要不是看在你爺爺的面子上，你倆個小丫頭能奈何人家會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