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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深的愛,最疼的心

手機:M版  分類:情感故事  編輯:小景

最深的愛,最疼的心 標籤:感恩的心

  作者:衛宣利

  母親嫁給父親時,她5歲。她的娘在她兩歲那年,得了白血病,醫治無效,撒手人寰。父親獨自帶了她3年,才遇上母親再婚成家,所以,她是我的大姐。

  她大我6歲,卻沒有大姐的溫良敦厚,而是任性、刁蠻、倔強。母親為她洗頭,她嫌水太燙,撒潑耍蠻,說母親成心想燙死她,抬手就打翻了洗臉盆;母親做飯稍微晚了一會兒,她說遲到了,哭着死活不肯去上學。她會當著母親和別人的面,

  期期艾艾地唱:“小白菜啊,地里黃啊,三兩歲啊,沒了娘啊。”弄得母親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尷尬無比。她甚至私下用糖果做誘餌,問我她不在的時候母親都說過她什麼壞話。那時意志薄弱的的我,抵抗不了誘惑,便亂七八糟地編一些壞話給她聽,第二天,那些話被添了油加了醋后,傳進父親的耳朵,自然,又會引起父親母親的一場惡戰。所以,從我記事起,家裡就大吵小鬧硝煙不斷,而引發這些戰爭的導火索,多數都是她,這使漸漸懂事之後的我,對她有一種本能的怨恨,而她的眼裡也從來沒有我這個小妹。

  我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她讀初二。瘦小孱弱的我,是被高年級同學欺負的對象。有一天放學后,隔壁班的林大強在

  路上攔住我,蠻橫地要搜我的書包,書包里放着父親新給我買的畫片和水彩筆,我死死護着,他強行來搶,兩個人廝打在一起。這時我這位姐姐她恰好走過來,我求救的目光望向她,她卻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便漠然走開了。那天,無比絕望的我拼了死命,在終於保全了我的畫片的同時,也被打得鼻青臉腫。我提着書包回家,在家門口的拐角處,她突然從黑暗裡閃身出來擋住我,仍然是那種冷淡的口氣說:“你不會跟爸媽告狀吧。”我倔強地瞥她一眼,昂頭走開。她在身後又說了句:“每個人都有兩隻手,打架的時候永遠不要指望別人幫忙!”我轉回身問她:“你究竟是不是我姐!”

  她初中畢業就沒有再上學,她給父親的理由是她不喜歡讀書,要出去打工自己養活自己。父親當然不同意。她才16歲,瘦得像根豆芽菜,出去能幹什麼?再說,家裡又不是養不起她。她就鬧絕食,跑到同學家裡一住幾天不回來,終於有一

  天,她不聲不響地打點好行李后,自己坐火車投奔鄭州的大姑去了。

  父親接到大姑的信當天就趕到了鄭州,父親在那家私人開的醫院裡看到她時,她正端着病人的便盆往外走,她瘦弱的身體掩在肥大的白大褂里,更顯單薄,臉色有些蒼白,還帶着惺忪的睡意,明顯的睡眠不足。父親一把拉住她,不由分說

  就往外走,她拚命地掙扎,嘴裡喊着:“我不回去!”

  父親終沒能把她帶回來,她一直是這樣倔強,只要她認準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她在鄭州一呆就是4年,4年裡她沒回過一次家,偶爾打個電話,也只是簡單地問個好。我不明白,一個人的心中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怨恨?而父親,母親或者我,究竟又欠了她什麼?平心而論,母親不是那種狠心的後娘,她就是嘴碎,凡事愛較個真兒,心還是挺善良的。她其實是很想把大姐當親生女兒來疼的,可是大姐始終以決絕的姿態,拒絕她的靠近。她就這樣淡出了我們的生活,父親似乎也漸漸適應了沒有這個女兒,和母親的關係日益融洽安寧。他們常常一起到學校去看我,一副琴瑟和諧的美滿模樣。

  我讀高二那年,春節的時候她突然回來了。和她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三十多歲滿臉絡腮鬍子的男人,幾年不見,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豆芽菜般瘦弱的小女孩兒了。她穿低腰露臍的牛仔褲,臉上的妝化得花紅柳綠。她回來了,父親便很高興。父親和母親一起,到菜市場和超市買了大堆的食物。父親親自下廚,煎炒煮炸,做出一桌子的好菜。吃飯時,父親再三追問,她才吞吞吐吐地說,她和這個男人做傳銷,不但沒賺到錢,還把這些年的積蓄賠得一乾二淨。在外面流浪了一個月,彈盡糧絕,不得已才回來的。然後她跟父親宣布,她要跟這個男人結婚。她介紹那個男人:是她店裡的廚師,大她15歲,離過婚,現在沒有正經的職業……父親的臉越來越難看,說:“無論你什麼時候回來,這裡永遠是你的家,你沒錢,爸爸養你。但是,你要和這個人結婚,門兒都沒有!”她當場就翻了臉,摔了茶杯,跳着和父親吵:“你憑什麼管我?我們在一起三年了,他對我好,我們才是親人呢,你明白嗎?”父親不明白,在她再次負氣離家之後,父親便常常坐在陽台上發獃,煙越抽越厲害。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這個女兒離他越來越遠,她這一走,又是4年的時間音訊杳無。

  我考上了鄭州的大學,父親去送我,在車站,火車都快開了,父親又擠到我身邊,叮囑我:“有時間就出來轉轉找找你姐,要是遇上了,就告訴她,爸不阻攔她了,她要是喜歡,就和那人結婚吧,只要她能常回來看看我……”父親說不下去了,轉過身,去擦臉上的淚,又對我笑,說:“人老了,就是這麼沒出息。”

  大二那年,深秋的一個傍晚,我和同學考完試后一起去吃餛飩,我們坐在桌子旁等,一邊談論着考試內容,一個清瘦的女子把餛飩端上來。我接過筷子,正要吃,突然就看到了她,她正把另一碗餛飩往同學面前放,她臉色蠟黃,眼窩深陷,漂染過的頭髮胡亂地扎在腦後,像一蓬枯萎的荒草。我一把抓住她細細的手臂,失聲叫出來:“姐!”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叫她姐。她怔了一下,手裡的碗“嘩啦”一聲掉在地上,她的眼睛里已經沒有我記憶里的凌厲和倔強,上下打量我好久,才叫我:“宣!”她已經結婚了,當然不是那個老男人。那個男人當初和她在一起,是看中了她那點錢,兩個人做傳銷把錢折騰光后,男人看她再沒有什麼油水可撈,便把她撂下。她在這個城市,重新從一個端盤子的小工開始做起。後來遇上和她在同一家飯店打工的一個四川小夥子,人很老實,心眼兒好,對她也好。結婚也沒有和任何人說,就是兩個人把行李搬到一起,和飯店的同事吃了頓飯,很簡單地成了一個家。結婚後兩個人辭了工作,開了這個餛飩攤,勉強維持生計。剛生了孩子,是個小女孩兒,還不到兩歲。我責怪她,為什麼這麼久都不跟家裡聯繫,你不知道爸爸多為你擔心啊!她不說話,淚凝於睫。我想到她的個性,是的,她怎麼肯在爸媽面前認輸?

  父親接到我的電話,第二天就來了。我帶他去那個餛飩攤兒,隔得老遠,父親停下,遠遠地看着在攤前忙碌的她,父親忽然蹲在人行道上,像個孩子似的嗚嗚痛哭起來。是的,一直以來,她都是父親心中不敢碰觸的軟肋,她的倔強,她的刁蠻,她的每一次賭氣,都是將父親的軟肋扯起來,用劍狠狠地刺幾下,再放下去。她吃的苦受的累,都加倍地擔在父親的心上,讓他的心,疼了又疼。她看到父親,呆了半天,嘴唇嚅動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個小女孩兒趔趔趄趄地走過來,稚聲稚氣地問:“媽媽,你怎麼哭了?他是誰啊?”她趕緊拉過孩子,走到父親面前,說:“叫,快叫姥爺……”父親抱起孩子,臉上早已老淚縱橫。後來,她跟我說,不養兒不知道報親恩,是因為有

  了自己的孩子,她才知道父親其實是那麼疼愛她。這麼多年來,她的厲害,她的任性,她的工於心計,只是因為害怕父親在有了我之後會忽略她,所以,她才會用那些極端的方式,來時時提醒父親去關注她寵愛她。其實,手心手背都是肉,父母哪裡會忽略自己的孩子呢?

  我教小外甥女唱《吉祥三寶》:

  “爸爸,太陽出來月亮回家了嗎?

  對啦!

  星星出來太陽去哪裡啦?

  在天上!

  我怎麼找也找不到它?

  它回家啦!

  太陽星星月亮就是吉祥的一家……”

  她安靜地聽着,臉上是溫和的笑意。是的,我們是吉祥的一家,無論哪一顆星星走丟了,父母的心都會疼,因為,那心上盛着對我們最深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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