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恭入敬

　　古代的中國人很講文明，文人雅士們不把拉撒說成拉撒，而要說更衣、如廁、洗手等等。這時要說的“出恭入敬”也是上廁所的意思。

　　那個年代，鄉村裡沒有現在的衛生間，只有沒有頂蓋的廁所。自然，農民們就不懂那些斯文的字眼了。那時候的設備是：在廁坑上橫放兩條石板，然後周圍用石頭砌起來，圍一圈便成了廁所。毛主席的文章里也有“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這句話，大約他家鄉的茅坑也差不多是這樣的。

　　每當夏天，烈日當空，你得忍受太陽的暴晒；到時晚上，蚊子一大群，解下褲子，你的屁股後面就嗡嗡直叫，讓你打不得，哭不得。冬天則是冷風從下面往上吹，凍得人直抖擻，可還得忍着把“事情”辦完。晚上沒有電燈，則要打着煤油燈來回。

　　無聊的人為此還出了一道考題：什麼地方最熱？你半天想不出來。他的答案是：廁所。

　　你若反駁，他就說：要不然冬天那麼冷，怎麼每個人進去都脫光屁股？那不是裡面太熱了嗎？

　　最難受的是下雨天，你得撐一把雨傘去“出恭”，要不然會被淋壞了。地上太泥濘，還要穿上雨鞋。要是下大雨，那夠你受了，廁坑裡積滿水，那髒東西一掉下去，下面的水就濺上來，若不趕快往上一站，後果不堪設想了。

　　還有發生過小孩子掉下去，不幸死亡的事故。

　　故事一：李先生的難題

　　我的鄰居李先生是個旅居馬來西亞的華僑。那年他回到家鄉，碰到的第一個難題就是怎麼上廁所。按說李先生也是農民家的孩子，本來也應該了解家鄉的，雖然他那時候已經很發達了，按現在的話說：錢不是問題。但那天偏偏是下過大雨，廁坑裡積滿水，李先生一身西裝革履，萬一濺了一身臭水怎麼辦？

　　正在猶豫不決時，一個農民李大叔過來了，將一大梱稻草塞到廁坑裡，這樣就可以實現“軟着陸”，沒有水濺上來了。李先生對農民李大叔大為感激，立刻賞給他5塊錢，那時候5塊錢不啻於現在500元錢。李大叔堅辭不收，但最終被說服很感激地收下了。

　　第二天，為了報答李先生的“厚贈”，李大叔又挑了一擔沙子，把廁所里的地鋪了一下，總算乾淨一點。

　　記得李先生經常給我們分發洋糖果，給大人們發的是“555”的洋煙，同時講南洋的故事。他說，南洋的廁所很乾凈，裡面貼瓷磚，還安裝了電燈。可是我們堅決不會相信，我們農家都沒辦法安裝電燈，以為他是尋吹牛，尋我們開心。

　　可是李先生是認真的，他表示：如果村裡要蓋廁所，他出全部的錢，還可以提供圖紙。那時正是“左”的年代，誰也不敢拿他的錢，萬一出了個“通敵罪”怎麼辦？

　　廁所不好，那就忍着吧！

　　多少年過去了，經濟也進步了，現在雖然是農村，也幾乎家家有乾淨的衛生間了，裡面的設備一應俱全，和城裡人相差無幾。我想，要是李先生回來，便可以從容地如廁了。

　　可是李先生早就過世了。至今我們還記得李先生給我們分發洋糖果，給大人們發“555”的洋煙。

　　故事二：廁所里的惡作劇

　　70年代開展“農業學大寨”。我們黨支部李書記應邀到大寨參觀學習，回來之後，村裡唯一的進展就是蓋間象樣的廁所。

　　這回不是建在廁坑上的那種了，這個廁所是有屋頂的，四壁還刷了白灰，一看亮堂堂的。除了乾淨整潔外，地板上鋪了水泥，還定時派人來洗。當然，也像華僑李先生說那樣，安裝了電燈。這回不怕寒冬酷暑和下雨天了，真是個“全天侯”的現代化廁所啊！

　　可是，村裡的小孩子沒事的時候會跑到那邊去玩。在廁所的白灰壁上畫鴉寫標語。那時候沒有因特網，他們就在牆上寫他們的“博客”：對誰有意見就罵誰，哪個男同學和女同學好就說人家搞對象，如被誰欺負了，晚上就來那邊，在牆上寫字罵對方爹娘。“美術基礎”好的人有時候還在上面畫漫畫。

　　最絕的是同學“老六”，外號“四類分子”。這傢伙平常就惡劇連連，這回又給他一個做壞事的場所了。

　　這傢伙早上很早起床，約了幾個壞小子，躲藏在廁所邊。遠遠看到誰要來上廁所了，就“下令”悄悄地把位置全佔下來了。這回，來了一看“客滿”，就不得不走人。如果在旁邊等，半天也不會有人離開。

　　民間有一句話叫做“佔著茅坑不拉屎”，大概就是說他吧！

　　吃過苦頭的人好幾次才發現是這小子搞的鬼。於是向他老爸告了狀，被打了一頓以後，“老六”才宣布取消這類行動。

　　事情終於落幕了！只是牆上的“博客”還是沒有停止。

　　直到前年，那座“大賽式”的廁所倒下了。

　　華僑李先生再也沒有回來，聽說他早已過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