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口鎮的回鍋肉

　　孩提時代的記憶，總是那麼清晰。那是我只有5-6歲，父母在對岸石景崗（地名）河邊淘鵝卵石，當時，做建築材料用。那時，我最喜歡跟父親趕場，去瓷器口鎮玩耍，最愛吃鎮上的回鍋肉。

　　拂曉，霧氣升騰，從江的兩頭圍了過來；年邁的艄公搖櫓着船槳，一頭扎進白茫茫的江面，那時沒有很多機動船，一切都呈現着一片古撲平淡，。。。。。。漸漸，渡船攏岸，對面山形撲面而來，水碼頭舟楫如林，水聲拍擊着船身，水裡晃蕩着無數菜葉，一股水氣清香撲面，使人感到新鮮。當時的瓷器口鎮是嘉陵江上游到重慶市停泊的第一站貨站，泊着上游來的貨船。雲山的藥材，南部的棉花，南充的蠶絲，合川的柑桔；下游來的食鹽，布匹，日雜百貨等。一些都沉侵在霧中。

　　瓷器口建在白崖岩上，古稱白崖場。沿着石梯而上，石板路兩邊搭建了一排排牛毛氈房頂的篾條棚房子，從河邊一直伸向主街。河沿坡地上堆着許多物品，那些“抬二哥”吆喝着號子，搬運堆碼。趕場和下朝天門的躉船上的旅客熙熙攘攘，小孩們提着竹籃在人堆中穿行，叫賣椒鹽花生，紙煙瓜子。那時的人，衣衫陳舊，臉色偏黃，為了生計，總顯得疲於奔命。

　　我坐在“臨江”吊腳樓茶館，陪父親喝茶，嘴裡咀叫着鹽水花生，滿座的男人們吐出煙圈，那時的人們愛吃葉子煙，焦味嗆人，我踩着嗟嚓的木板，來到格子窗前，看到白霧茫茫，太陽在霧裡遊盪

　　；吊腳樓下，人際湧向街面，人聲嘈雜，我盡情享受陣陣薄荷般清涼的江風；街面上人頭躦動，青黑色，天藍色的對襟衣，三抄“卷”褲，黢黑的臉上包着白色的頭布；挑擔背簍，提籃捉雞，地上擺滿了各種農副產品，購銷物旺；還有近處嘉陵廠，綢廠和附近的工人們，面帶喜色，充滿豪氣，在給農民討價還價。每處都水泄不通，摩肩接踵，人聲喧嘩。緩緩流動的人流，充斥各個角落，還有攏來趕場的人湧向長街。

　　日出霧散，山形明朗。中午時分，我摁着父親的手朝那家上次吃過回鍋肉館子走去。河河邊石梯旁，蔑巴席搭成飯館里，幺師和跑堂倌恭維熱情地急叫我們坐定，端上了老陰茶，我聞着飯館獨有的氣息，看到冒出鍋面的火花，喉管里就像伸出了爪爪，哪怕煤氣嗆人。我們點了一個回鍋肉，小菜和湯，當然我最愛的是回鍋肉：將煮過的坐腚肉麻利地切下，薄如紙片，抹一點鹽，備下豆鼓，蒜苗，豆瓣等佐料，平旦鍋燒熱，用菜油盪鍋，肉入鍋后，聲如爆竹，油煙亂竄，豬肉便起卷，那時的肉色好，香飄滿室；頓時溢人心扉舒服極了，使人食慾大開。一會，堂倌肩上披着麻布，高唱菜名“回鍋肉來羅”。父親要了二兩白酒，自飲自得；父親叫來了兩碗“帽兒頭”乾飯，我津津有味地咀嚼起來。

　　人們散場了，我們頂着灼人的陽光搭船過河。回目望去，白崖山上，寶輪寺古剎，映在天邊，反射艷陽。飛檐翹角，雄姿巍峨，錯落有姿，金碧輝煌；鐘聲清脆悠遠，它虎眺着一灣碧綠的江水。遠處，上游張帆的貨船划著櫓槳，船工唱着川江號子開了下來，顫動着我心，滌盪着天地；下游冒着煤氣隆煙的火輪竟流開來；對岸待下貨的木船靜靜的泊在江邊，被江水柔盪着。

　　老山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