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耘者之歌

　　圖個涼快就得趕大清早

　　乘月亮還在西邊的山頂

　　稀疏的鳥聲還沒有把太陽吵醒

　　扛起犁頭扛起架擔牽着老黃牛

　　拿着帶鐵鏟的牛鞭

　　跟在牛屁股後面揚揚鞭子

　　牛抽悠了幾下驚悸

　　把沉重的步子加緊了些

　　到滾落的山坡犁地種洋芋

　　套上架擔套上鏵口和擋板

　　給嶙峋的牛帶上的嘴籠頭

　　不讓它啃地邊的枯蒿

　　布谷鳥尚未路過小山村

　　埂子上還沒長出嫩青青的野草

　　太陽底下佝僂着風的身影

　　長滿老繭的手握緊曲轅犁

　　跟着苦難的背影

　　數牛腳印數艱難的步子

　　數來數去怎麼數得清

　　祖祖輩輩數了無數代人

　　在秋天在天地之間耕耘

　　在雲里在霧裡在窸窣鬆軟的泥土裡

　　在布谷鳥滴血的叫聲里

　　種下幾顆碧天里的流星——點玉米

　　在大雁溝里洗一把汗水灑一把星籽

　　滿天的星光裝滿吊腳樓的窗子

　　禪兒和蛐蛐常常擠在窗外湊熱鬧

　　四下里有水聲有唧唧呀呀的唏噓

　　彎彎缺缺的月亮的身邊

　　織女星裁一朵白雲剪一片霞

　　在煤油燈前

　　用遊絲般的光線

　　裁縫裙裾上彩虹似的光鮮

　　爐火紅透了綉有笑窩的一臉霞光

　　烤焦了兩個無眠人瞌睡的眼睛

　　滿天一閃一閃的星星

　　折射出的是迷茫也是欣喜

　　把夢種在大山上的雲霧裡

　　把夢話種在月亮的心眼兒里

　　黑夜把牛關進羊圈去

　　白天把馬牧在光禿禿的山頂

　　一條江彎一弓秋水

　　一條河扣一根心弦

　　一條小路通向彎彎曲曲的遠方

　　黑夜在黎明四處流浪

　　灰色的夢無聲無息地和月亮逃亡

　　背上背簍割萬里浮雲捆一捆青草

　　順便問候破曉的山雞

　　也問問早晨尖叫的小鳥

　　老牛喝着清涼水

　　把雲慢慢吞吞地咀嚼

　　把津津有味的呻吟在天地之間拋

　　把風吞進混混沌沌的肚子里去了

　　雲的嘆息從牛馬的鼻孔里爬出來

　　日月星辰是她憂鬱的眼神

　　日月星辰是他深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