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嗅不到蛋糕香

　　文/天街小雨

　　傍晚，夕陽西下，落日的餘輝親吻着大地，羞澀的紅透了半邊天。

　　北方小城的夏天，這是一天中最愜意的時候。沒有擺脫酷暑的難耐，沒有熱風中夾雜的聒噪聲，人們的腳步變得緩緩……三三兩兩的行人在晚飯後悠閑的徜徉於步行街上，這百年老街將人們一天的倦怠消釋。風，這把扇子，輕輕搖動着……

　　小蝶穿起那件碎花長裙，將頭髮束起馬尾，戴上那頂她喜歡的淺黃色太陽帽，略施脂粉，走下樓。夕陽下，她像一隻蝴蝶，向著那個目的地輕輕飄去。

　　步行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散步的，跳舞的，演奏樂器的，還有更多的是靜靜坐在長椅上欣賞着晚霞中的一切，靜靜享受一天里難得的好時光。很遠，小蝶看見十號長椅上坐着一對老夫妻。“噢，今天又來晚了，被別人坐上了這個位置。”小蝶心裡默念道，隨即微笑了一下。老伯伯右手輕輕握着老奶奶的左手，老奶奶的頭輕輕靠在老伯伯肩上。他們的白髮在夕陽的映襯下分外美麗，那是幸福的綻放。

　　小蝶遠遠的看着，她不會打破這一切，就像不能在一幅風景畫上隨意潑墨，那將是敗筆，大煞風景。小蝶拿起手機將這個畫面輕輕攝下，望着手機里的照片，她知道，如果沒有那場意外，她和卓偉，也會一生牽手直至白髮蒼蒼，也會這樣坐在長椅上靜看一切，一年又一年……

　　十號長椅的對面是一家蛋糕屋，隔着玻璃窗，各種各樣的蛋糕擺在那裡，像一件件華麗的珍品。不知從何時起，很多年了，這家蛋糕屋一直經營很好。小蝶喜歡坐在十號長椅上，即使冬天也要坐一坐，只是為了看一眼誘人的蛋糕。就像蝴蝶，縱然飛過無數花蕊，也總有它最戀的那抹香，有時飛躍千里，也是為了尋找心怡之香。長椅上的老夫妻起身走了，小蝶望着他們手牽手走在餘輝里……她坐在長椅上，眼睛再一次望向對面，她似乎嗅到了蛋糕香。這香氣氤氳着她的思緒，緩緩若花般淺淺綻放……

　　小蝶身體不好，從小家人害怕她死去，於是迷信的奶奶不允許她過生日，總是覺得過一年少一年。按照當地的說法，過了16歲就安全了。於是小蝶從小眼巴巴的看着小夥伴們過着自己的生日，即使在那個不太開放和發展的時代，夥伴們生日時候所得到的一件件禮物也着實讓小蝶艷羨。卓偉和小蝶青梅竹馬，每年卓偉看着小蝶生日時候的落寞，都很傷感和無奈。她對小蝶許了一個承諾：在小蝶17歲的時候一定要為她過第一次也是最有意義的一次生日，他要送小蝶一個生日蛋糕……小蝶笑了，她知道卓偉對她的愛，對她的寵，這一生時間還長，卓偉會帶給她無數的生日驚喜，會彌補16年來生日的遺憾。從此，小蝶開始了生日倒計時，她數星星，盼月亮，盼望17歲的生日早一點來臨，那就會吃到屬於自己的第一份生日蛋糕。

　　生活是一條河，河水不緩不慢的向前流淌，沒有驚濤駭浪……

　　17歲來臨了，還有一個月。就是美麗的十月了！小蝶覺得每一天心跳的好快。她每一天飄來飄去，像一隻美麗的蝴蝶。人的生命，一旦與希望相溝通，就會有活力；人的希望一旦與愛相聯繫，就會有無限的激情。不過有時候，生活的流水也會觸到淤沙，於是水停止不前。

　　就在九月那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卓偉永遠閉上了眼睛，一場車禍，將兩個人至於生死兩界，所有的承諾，隨風而逝……

　　小蝶不再飄來飄去了，因為她的世界黑暗了。黑暗裡，蝴蝶是無法飄飛的，因為找不到快樂希望的目標……當十月那個生日來臨時，小蝶沒有與蛋糕相約。蝴蝶嗅不到蛋糕香，只見秋風中落葉簌簌，落葉是疲倦傷感的蝴蝶……

　　於是，從那一天起，小蝶喜歡上了步行街那家蛋糕屋。坐在十號長椅上，她靜靜的望着，任所有的記憶伴着眼眸里美麗的蛋糕，像一幕幕電影在播放，黑白的記憶膠片永不泛黃……

　　一滴雨從天而降，滴到小蝶的睫毛上，剛剛還霞紅漫天，誰料到瞬間雨來？就像人生，猝不及防的演繹着一幕幕你不想擁有卻非要賜給你的殤……小蝶趕緊起身，她知道不會有人送雨傘，就像不會有人送她一塊生日蛋糕。送蛋糕的人，在何方？

　　小蝶輕輕回望一眼蛋糕屋，深深嗅了一下，不，還是沒有嗅到蛋糕的香氣！抬頭，她從黑雲的罅隙里似乎看見卓偉的眼眸，一聲心語傳來：“小蝶，快回家，要下雨，不要生病啊……”

　　是的，快回家！碎花裙舞動着，伴着雨前奏的風和天上那雙眼睛，快速地飄去……

　　小蝶知道，蝴蝶的翅膀是不能再弄濕受傷的……

　　天街小雨寫於2013年4月17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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