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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擺人生

手機:M版  分類:精彩小小說  編輯:pp958

搖擺人生 標籤:人生不設限

  同學孔武從小走路沒正形,幹事情一溜邪歪,幾年前從工廠里下崗幹些飲食生意。後來做滷菜賣,聽說把些(大煙)罌粟種子往鍋里摻,熟菜煮香了,湯子也香了。

  我告訴老婆他賊膽子真大啊,萬一叫公安查着了進班房不說還要罰款罰個傾家蕩產。

  孔武幾次來電話讓我去嘗嘗他的菜,都被我推辭了。

  這天上午從那個街經過撞見了他。他正忙裡偷閒坐在油膩膩的方桌旁,眼前擺着一杯茶,油膩膩的手指夾着支香煙。

  “老同學發財啦,你看這門面開得真氣派啊。”我打趣笑着說。

  “喲,老同學過來,過來……來坐.……抽煙……上茶……”

  孔武胖了也老很了,頭髮一半都白了。他咧嘴眯縫着眼睛笑了。兩人寒暄了幾句后,孔武話題一轉提起了我當年最最要好的同學張軍。說聽他鄰居說張軍上個月自殺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經後來證實張軍同學確實自殺了。

  孔武臉色變得難看,深深地吸了一口手中的紙煙,便敞開了話匣子:

  “多好的個人,真想不到啊,才半年時間沒見面就永遠不能見面了。唉,人生真沒勁,想不到的事太多……

  “張軍才五十八歲,身體棒棒得沒什麼毛病……下崗后打工沒人要,做生意又做不贏,後來聽說去花鳥市場擺了個攤子賣玉賣瑪瑙也賺不到什麼錢,都大半輩子的人啦,要學着做生意你雙喜說咱們容易嗎?

  “這裡查,那裡罰,城管的不是扣就是把東西裝上汽車拉走……進貨不對不行,進對了不會賣賣不出去也不行,俗話說‘貨賣大堆’,貨少不賣錢貨多了成本又高,又資金擠壓……

  雙喜你說咱這一代人咋這麼命苦,文化大革命攤着了學不到文化,下放攤着了受了罪不算還耽誤了青春年華,年齡大了連個對象都不好找……

  “最後不管丑得俊得,揭開尾巴看看是個母得就成,進了工廠做了工人不料到了晚年又工廠倒閉,廠長出國旅遊坐飛機,咱們落了個‘下崗’,下崗下崗媳婦哭,孩子鬧,身體越來越糠……我說雙喜……咱這輩子咋遭這麼大的罪……上有老下有小,媳婦怨,怨咱男子漢沒出息沒本事……

  “你說咱到了這一步,要年齡沒年齡要技術沒技術,要使用電腦網絡,根本就是個腦盲……很多原來堂堂正正、風風光光的男子漢,現在倒落得在媳婦孩子在鄰居在社會上抬不起頭來。操,日他祖宗八輩!張軍看來是真不想活了,實真忍不住了……才出此下策……也好……一走萬事休一了百了……張軍那傢伙脾氣毛,在家裡有些大男子主義以前不把媳婦放在眼裡,媳婦倒乖巧百依百順……嗯,賢妻良母,咱同學提起,提起來誰個不誇幾句。

  “張軍的老婆五十歲內退了,拿了千把塊錢就看不起男人啦,尾巴翹起來啦,張軍的地位下來了,她的地位上去了……他們完全調換了個位置。他老婆脾氣倒大了,在家裡看啥都不順眼,就要出去打牌,聽說還去舞廳跳舞,去飯店同些不三不四的人一塊喝酒作樂……變得簡直就不是原來那個人啦……

  “有時候喝了酒回到家裡還發酒瘋,罵男人是窮種、白搭、沒本事,怪自己嫁錯了人。張軍思前想後,想到兒子才結婚一年多,鬧翻了,叨叨嘮嘮不安生讓兒媳見笑,就一忍再忍一讓再讓,”孔武喝了口茶接着點燃了一支煙,臉色紅一陣白一陣似乎有着道不盡得不平事兒接著說:

  “老婆去花鳥市場見生意不好,就怪罪張軍說他‘白活這麼大,笨蛋一個’。遇到這種情況,張軍不是垂頭喪氣不吱聲,就是長吁短嘆怪自己無能不會做生意,再就是說自己配不她上了,不行就離婚吧各人過各人的。逢這時他妻子不說離也不說不離,有時乾脆來句‘隨你的便’。

  “張軍幾乎成了個唯唯諾諾的人物啦,沒了精神,沒了自尊心,更沒有當年的男子漢大丈夫的氣派。說來也巧,這天又焦乾冰涼沒生意,傍晚妻子來幫着收攤子,看看能拿去幾個錢不,知道了沒生意,臉也變的不好看了,又嘟噥了一陣子。

  “張軍似乎再也忍不住妻子的責怪了,便說‘這種日子再沒法過了,不行就去死!’

  “‘死就去死吧,活着也現世。’妻子竟撂下一句冷冷的話。

  “‘死就死,’張軍回敬了這句話就甩手轉身回家了。用一木凳子墊腳登向陽台高處,推窗從五樓上,頭上腳下倒栽着落到堅硬的水泥地上。地上流了一地殷紅的血,他動彈了幾下便氣絕身亡。人說好死不如賴活着,張軍怎麼就想不開的啊,就······出此下策······唉······糊塗······一死萬事休······”

  在這個陽光燦爛,風兒和煦的上午,聽到孔武的講述我的心在顫抖,我的整個身子也在顫抖。

  ”張軍,我的最要好的同學,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你捨棄了生,選擇了死是對還是不對呢?沒人能說的清,沒人進行評理,不過你還有兩個白頭的老人等着你的送終,還有一個剛剛結婚的兒子,這兒子還不願失去慈祥的爸爸······還有着與你相處的很好的鄰居,單位的同事,與你一起長大成人的同窗好友······捨不得呀,捨不得一個身強力壯,僅僅五十八歲的男人。

  “張軍同學:文革時期我爹被批鬥,打成反革命,我飢腸轆轆,是你取出懷揣着的饃饃放到我手裡,儘管你也常常吃不飽飯。親愛的張軍同學:我由於家庭情況不好,身體又非常瘦弱,當我受到別人的欺負時,你能挺身而出,保護我······你不該選擇了一條不歸的路,我還等待着報答你對我的恩情,可你竟去了,我和同學竟沒能參加你的葬禮。”我心裡念叨着這些。

  半晌我抬起了低垂的頭顱,已滿眼熱淚,孔武也哽咽了。

  孔武霍地站起身說:“真他媽的邪門,人不如物了,聽說一天張軍那個樓旁邊掉了一根樹枝子砸癟了一輛寶馬車頂,就來了電台的報社的不少記者報道了;隔了幾天,就是張軍跳樓自盡那天,也來了不少記者,卻沒有報道,難道人命太不值錢,不值得報道,還是有其他原因?靠。”

  中午到了,同學早早端來幾樣菜,拿來瓶啤酒,我倆悶悶不樂地喝了起來。彷彿為打破沉默,孔武講道:

  “聽說張軍死後,他的老婆倒不玩了,不跳舞了,整個跟死人一樣,也許後悔了,但已經晚了晚了······”

  我這一向理智的人,不輕易用酒的人,這天竟喝的走路像跳搖擺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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