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塵埃一片落葉

　　人活着究竟是為了什麼？我總是會在茫然失措之時，這樣情不自禁地問自己。是為了各自的使命游於人間，是為了某種不可言說的信仰，又或者僅僅只是為了一種簡單的存在？人生步步皆是局，這設局的人究竟是誰，我無從知曉。我們總是從這個熱鬧的舞場轉至那個寂寞的戲台，演來演去，無非一個你，無非一個我。在湛湛的光陰下，說幾句陰晴圓缺的話，品一盞濃淡冷暖的茶。這人間，最風塵、最蒼茫、也最無情，明明給了我們棲身的角落，心卻無處安放。可我們還是一廂情願地在塵世輾轉，山一程，水一程，背着行囊要去遠方，為了心中的夢想。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故鄉，有從小生長的故鄉，也有心靈的故鄉。真實的故土，許是山青水碧、石橋煙柳、木屋安寧。內心的家園，許是黃塵古道、雪域高原、長風浩蕩。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我也是背着行囊，離開生我養我的黃土高坡，離開了20多年的窯洞情懷，來到了大漠西域，也許也是為了一個夢想而來。我一個最最平凡的人，可為了心中不平凡的夢想，卻甘願做一個浪跡天涯的遊子，瀟洒地與故鄉揮別。歲月無情，流年日深，歷史的許多章節都被刪改。都是為情而生，為情而死的人，儘管割捨不了名利、放棄不了榮華，卻總會不慎溺於愛河裡，為自己的失足付出沉重的代價。

　　流水人生，轉瞬即逝，每一天我都像螻蟻一樣在忙碌，被生活壓頂，已沒有多少時間去叩問生之哲理。待到塵埃落定，而立之年的我卻發覺韶華已悄然和我訣別，曾經那種相見傾心的感覺不復存在。多少前緣成了過往，其實抓不住的是潺潺流淌的時光。千百年來，人世蹉跎，流年轉換，讓人記住的實在不多。無論一個人的心有多遼闊，可以收留多少故事，到最後都要還給歲月。世間萬事都有前因，紅花是為了綠葉來到人間，陽春因為白雪而美麗，滄海因為桑田而變遷。在註定的人生里，我都無從選擇，不想隨波逐流，卻終究還是任由命運擺布。生命的本身，其實是純粹而乾淨的，而我們在成長的過程中，漸漸地沾染了太多的粉塵。每個人的人生旅途中，都有許多不可避免的遭遇，或勇於面對，或倉皇逃離，全在自己的選擇。夢裡總有回不去的原鄉，醒來依舊會對那片土地充滿熱切的渴望和深情的幻想。上帝在每個人身上，都寫下了無字經書，只待有緣人去解讀。佛給每一片土地，都設下了深刻的謎語，只待有緣人去猜測。都說，有緣的人，可以在西藏的聖湖裡，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倘若每個人都將自己的前世尋找，又會經歷怎樣的一種過程？我是平凡的人，所以我的生或死，都不會有任何的異兆。每一個生命的到來與離去，都如同一粒平凡的塵沙，落入浩蕩的歲月長河，沒有誰還能將誰尋找。我苦苦追尋前世的那場牌局，到最後，翻開牌底，卻發現那張牌未必是自己。用一生的執著，換來這般遺憾，究竟值不值得？

　　這一生，無論是華麗還是黯淡的一生，都會在死去的那一天煙消雲散。世間萬千風景，有時一陣風就吹沒了。不知道，我們還沉溺於紅塵，樂此不疲地留戀什麼？爭奪什麼？忘不了什麼？人死了真的有轉世輪迴么？如果有，是不是今生的遺憾，可以留到下世去彌補？今生的美好，可以到下世去延續？但這終究只是如果，縱算我們相信因果輪迴，今生還是會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每個人一生都要歷經許多的劫數，哪怕可以翻看過去、預知未來，同樣逃不過註定的榮枯。人從生下來開始，就上演一幕幕或悲或喜的戲劇，直到死去，才可以停止一切糾葛。倘若有了轉世，今生既要為前世負責，又要為來世積善，如此循環下去，又如何有個終了？因為我平凡，所以可以敷衍地活着，不必承擔過多的業障與債約，也無須計較前因果報。至於前世是什麼，來生又會轉做什麼，都不重要，我有的也只是短暫的今生

　　縱然如此，我依舊會錯過太多的機緣，曾經錯過一朵花開的過程，錯過一粒沙的流失，錯過與一個人的重逢的剎那。也許結緣的人，身上定會有不同尋常的氣韻？他們心存悲憫，懂得感恩，清醒而又沉靜地活着。這世間人和人本就相同，每個人都在同一條路徑上行走，最終抵達寧靜的歸宿。世間的事，從來都是有得有失，你以為擁有了人間唯一的太陽，卻不知早已丟失了最明澈的月亮。你以為自己是一個可以執掌天下的風雲霸主，卻不知道同時也失去了人生最簡單的幸福。許多時候，不是你不去追尋，命運之神就不會降臨在你身上。都說相信宿命的人，是消極悲觀的人。然而我卻以為，人因為相信了宿命之說，而顯得更加地平和淡定。既有宿命，我們就不會執意去更改人生編排好的章節，不會去刪減那些情深情淺的片段。我時常會說，無論你我以何種方式活着，或為自己，或為他人，都做了被歲月擺布的棋子，連選擇黑和白的權利都沒有。這麼說，並不意味我們活着就有多麼的悲哀，只是人世滄浪橫疊，每個人要學會保護自己。人只有在不受傷的時候，才不會去傷害別人；只有在清醒之時，才能夠點化別人；只有在自愛之時，才會去愛護別人。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一個人太過清醒，或許會活得比誰都累。也許我們都該難得糊塗一下，對許多人、許多事，假裝看不見，這樣會不會過得輕鬆一點？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