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牽牛花

　　牽牛花俗稱“喇叭花”“勤娘子”，一種極普通的花，屬纏繞草本花卉，一般清晨開花，午時就焉了。

　　我愛弄弄盆栽，正好家門前有一個大陽台，就有了我發揮園藝才趣的餘地。記得在一個小盆里我曾種過一棵芍藥，還沒長大就夭折了。一時也沒有找到別的什麼花種，就沒理會它。過了不久，我在陽台上吃飯，猛然發現那小盆里長出一叢碧綠的藤來，嫩透的莖，心型的葉。雖然沒什麼新奇，但也綠的可愛，唉！不管它吧，任它長。沒過幾天，我再注意它時，它已枝葉茂盛，四處伸展開來，纖細的藤翻山越嶺，已經攀爬了半個陽台欄杆。真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呀！我讚歎她旺盛的生命力。她的出現使陽台變得更加生機盎然，我對它稍稍有了點喜愛。再後來的么個早晨，一開門從一片風姿綽約的清瘦葉林中竟竄出幾朵小小的花兒，像喇叭，白底藍口，在晨風中微微的晃着，像在對我點頭，又像在吹着禮號歡迎我新的一天，我心裡一下子充滿了歡喜。這才知道原來是一棵牽牛，我上前從新打量她，細細弱弱的莖兒、嫩嫩綠綠的葉兒、清清素素的花兒，像位不事雕琢的鄉間少女，嫻靜、羞怯、姣好、倚欄而立，有着一種不可言喻的樸素之美！

　　往後的日子裡，每早她都和我踐行着一份兒默契相約——我開門，她開花兒。這小小的花兒成了我每天喜悅的源頭，我愛上她了。

　　到了中秋，牽牛花也隨着南歸的燕子漸漸的失去了生氣，先是葉黃，接着藤枯，我心裡莫名有些失落。像是失去了一個無話不說的密友。

　　冬初該換土了，我給陽台上的花兒們準備了新肥。不自覺再看看昔日的牽牛，只剩線般的枯藤還兀自纏繞着不鏽鋼欄杆，那撒網般線藤的根部收縮在一個小舊盆里，小的可憐，容不下一升土。想着她往日風華正茂時爬滿整個陽台，不禁驚愕這一抔土也能孕育如此旺盛的生命。我對這已枯槁的細藤升起油然的敬畏和愧疚。我決定不論它還能不能活都給它換個大些的花盆，來彌補我昔日對這位知己的疏忽。

　　等到經年春開，我不時想起這盆牽牛花來，總要看看它的花盆，希望她還能再發。可一直沒看到生命的跡象，我擔憂起來、後悔起來，擔憂她纖弱的生命經不起那嚴酷的寒冬，後悔我去年換土時不該拔起了它的根系，如此忐忑了好長時間。漫漫等到初夏，不知哪天又從那盆里冒出一叢綠來，和去年的一樣的嫩綠、一樣的茂盛，我高興的大笑，像見到久違的情人般欣喜。

　　看着她細弱的莖迎着陽光蓬勃的生長，說不出的感慨。可能是因為她像我——樸實、平凡、無欲無爭，或者說她像和我一樣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廣大民眾，他們柔弱而又頑強的生活在社會各處，默默地、蓬勃地綻放着平凡而又旺盛的生命，給他們一抔土，他們就能給你一個綠色的世界。

　　平凡的牽牛花，一抔土的奇迹，她沒有牡丹的雍容華貴，沒有臘梅的傲骨臨然，也沒有蘭花的孤芳自賞，然而這卑微的精靈卻最讓人感動，敬畏牽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