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年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已經過了小年,進入臘月下旬了,可是市面上基本看不出快要過年的氣象。如今,年味兒真是越來越淡了。不由想起三十多年前我小時候,那時候日子雖然窮,但是過節過年確實絲毫不會馬馬虎虎的。進了臘月,家家戶戶就以忙年為主務,拉開過年的序幕了。

  臘八,除了腌制臘八蒜,熬臘八粥,一般還是打掃庭除的日子。

  我們老家,都是土坯屋,一年了,牆腳旮旯有了蜘蛛網,積了一層浮土。拿個笤帚,綁在一根竹竿上,輕輕拂去蜘蛛網,再慢慢掃一遍屋的土牆、檁條。屋子掃乾淨了,搬動屋裡有限的廚子柜子,挪一下桌椅板凳,角角落落都掃一遍,撒上水,於是,小小的房間都清清爽爽的了。

  以上是男人乾的話。而女人,則收拾床鋪,洗被褥,洗床單枕巾。一般不是挑水在家裡洗,而是提着水桶,拿着大盆直接在井邊洗。大盆里泡着洗衣粉,女人們擼起袖子,在搓板上使勁搓。各家各戶的女人們聚在一起,啦着自己家的男人孩子,說著不咸不淡的笑話,炫耀的、抱怨的、笑的鬧的,就在一片喧嘩聲中,一盆盆的衣服,洗乾淨了,每家天井裡,都鮮鮮亮亮掛滿了,彩旗飄揚,迎風招展。

  最忙的是裁縫。家裡雖然拮据,可誰家不扯幾尺布,給孩子做件新褂子呢!一般是娘或者姐姐帶我去裁縫家。裁縫家裡摞滿了布料。她會量一量身長、肩寬、袖長,娘都建議再做大一些,長高也能穿。然後,再三囑咐儘快做,過年好穿上。裁縫總是很為難的樣子,說都是過年穿,這麼多活什麼的,噝噝呵呵半天的才答應了。那時候,我總覺得裁縫很權威,是能人!

  我們家孩子多,布票不夠用。姥姥時常接濟,我的記憶中,就經常去姥姥家拿布票,慈祥的姥姥一般會順便煮個雞蛋給我。一手攥着花花綠綠的布票,一手握着熱熱乎乎的煮雞蛋,那幅幸福圖景至今仍清晰如昨。而每年春節穿上碎花布的新衣的漂亮,以及博來的讚揚聲,卻依稀模糊了。

  臨近臘月二十三小年。孩子們放假了,無憂無愁的他們是喜歡過年的主力軍。街巷衚衕里孩子們的吵鬧,噼噼啵啵零零星星的爆竹聲,渲染着年味兒越來越濃。

  臘月二十六,是年集。早晨,爹娘就每人發給我們兩角錢,可自由支配。可是老是恰巧讓推碾,碾做年糕、黃米窩窩用的米。早早去等碾,輪着自己家。我們開始推着碾砣圍着碾盤,困難地轉圈。碾就在街口,趕集的人熙熙攘攘。我們眼巴巴地看着,恨不得趕緊幹完。可是,籮一次,還不夠細,再籮一次,仍然有漏不下去的。通常把那半笸籮的米碾成細細的面,就要到中午了。我們再匆匆忙忙地去集上,我買幾根頭繩,姐姐買雙花襪子。這個盼了一年的年集,就算是趕完了!

  為什麼娘總是在這一天,讓她四個花朵一般的女兒去推碾,至今我仍然想不明白。

  二十八九,做豆腐,蒸饅頭,蒸年糕,蒸黃米窩窩。大鐵鍋底下,木柴呼呼燒着,炊煙升騰,全村都瀰漫著柴火燃燒特有的氣息;廚房裡騰騰熱氣,一籠屜一籠屜的端出來,散發著農家糧氤氳的香。很多年,看到“人間煙火”這個詞,腦海中浮現的仍然是這個畫面。

  年三十,年的忙達到了高潮。上午,煮肉,炸丸子炸魚炸藕合。我老家時興炸綠豆丸子,就是胡蘿蔔或者青蘿蔔,用花椒面細鹽拌勻,和着綠豆面,團成圓圓的,放在豆油里炸得金黃。很香還有綠豆面特有的味兒。也許是經濟實惠的緣故,一般都炸好多。待年後,炒菜的時候,把涼的綠豆丸子,放在熱菜湯里一熱,又是另一種美味。

  並且,年三十中午,是開始大飽口福的日子,這是一年來唯一的一頓,可以放開肚皮盡情吃各種美味。煮的肉塊舀上大半碗,不夠再加,想吃多少吃多少,直到嗓子眼似乎都填滿了,再也咽不下去。

  下午,貼春聯,貼窗花。陳舊斑駁的門楣上紅彤彤,一下子就烘托出窮日子的紅紅火火,無比喜慶!除了大門小門貼上對聯橫批,平仄相宜抑揚頓挫。其它地方物件也貼一紅條,都有美好希冀寄託。如糧囤寫" 五穀豐登 ”,羊圈是“六畜興旺,室內貼"抬頭見喜",院子里"滿園春光"等等。而我的書法啟蒙,也就是在給寫一手好字的叔叔抻紅紙打下手開始的!

  傍晚,每家每戶的門楣上都貼上春聯神采飛揚,角角落落都顯示着喜氣洋洋、欣欣向榮的節日景象。每當這個時候,家中男主人端着祭品,在大門外點燃火紙,表情莊重,口中念念有詞,這是請家堂(就是故去的列祖列宗)回家過年的儀式。

  晚飯的炊煙升起了,爆竹相繼響起,此刻,歷時近一個月的忙年,宣告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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