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紗

　　我常常夢到一個嘟着小嘴，眨巴着大眼睛的姑娘出現在我面前。

　　她每次來到我的夢裡都會給我看她的紅紗。她的那段紅紗極其好看，手感細膩柔滑，還有絲絲涼爽，據她所說這紅紗是由天上的七色彩虹中的紅彩做成的。但到底是不是真的誰又知道呢？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紅紗。

　　一如既往的，今晚，她又來到了我的夢裡。每次她來到我的夢裡，場景都會不一樣，或是粉紅的天地，或是散在漫空間的蒲公英，或是城堡，又或者是春天楊柳，朱紅閣亭，無一不例外的都是一些很好看的很漂亮的背景。

　　今天的場景是廣闊的草原，空氣里浮動着青草的香味。

　　綠綠變得草柔軟，翠綠，就像翡翠綠玉。

　　我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白雲，正在用心數雲的數目時，她出現在了我的身旁。

　　挨着我坐下，並說道，你在幹什麼？

　　數雲。我說。

　　但是剛一說完我就忘了我數到哪了，懊悔自己真是沒記性的同時，也不滿那小姑娘的打岔。

　　她並不知道她的無心犯下了一個不可彌補的錯誤，她對我懊悔與不滿一無所知。她笑着繼續說道，雲有什麼好數？你來數數我的紅紗里的條紋吧，我經常數的。說著，她將紅紗拿了出來。

　　紅紗哪有的雲的好，我悶悶地說道。

　　然後她睜大了眼睛，臉紅紅地（大概是生氣了）她說，紅紗怎麼沒有雲的好？雲哪有紅紗的好看！你說啊，紅紗和雲哪個好看？

　　雲！我說。而事實也的確如此。我是覺得雲比紅紗好看。

　　那小姑娘睜大着眼睛看着我，然後她的眼睛慢慢地紅了，她說，你騙人。

　　我懶得理她，因此沒有說話。

　　她說，大家都喜歡紅紗，逢着喜事了就要用紅紗，早上的朝陽都喜歡披紅紗，小孩子最喜歡紅色的皮鞋，新年了大家也喜歡買紅色的衣服，你也說過你喜歡紅紗！她越說到後面聲音越大，到了最後那句你也說過你喜歡紅紗直接把我耳朵給振疼了。

　　我伸出手安撫着耳朵，對她說道，我說過我喜歡紅紗么？

　　終於，她紅紅的眼睛滾出了燙燙的液體，她說，你第一次看到紅紗時，你就說好漂亮的紗啊！你能給我看看么？

　　經她這麼一說，我想起了是有這麼一回事，當時我還在想什麼時候我也能擁有這麼美麗的紗呢。不過現在想來真是可笑至極。

　　哦，我淡淡地答道。

　　那小姑娘就是一個小孩子，眼淚來的快去的也快，見我想起來了就立馬開心地笑了起來，

　　她說，紅紗好吧？

　　我不想再去重複，然後一味地糾結。當我篤定了一件事的時候是很難再有所改變的。

　　雲是比紅沙好看。淡淡的白在天空里遊走，大氣、寫意、瀟洒，帶着一代宗師的從容，詩人的飄逸，仙人的風骨。不似紅紗，濃墨、喧嘩、艷麗，就好似施了厚厚脂粉的女子出現在雅堂上，與案上的清水芙蓉格格不入，也折殺了人眼。

　　我兀自看着天，沒有說話。

　　她說，我把紅紗送給你吧！讓你擁有它！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說，送給我？

　　她笑，說，對啊！你不是一直都想要麼？

　　那是以前，我輕聲滴咕着。

　　她沒聽清，問，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說，怕她再哭，你知道的，我總是拿眼淚沒轍，於是我接下了紅紗，然後她笑。

　　她咯咯地笑，說，這紅紗是你這段時間來陪我的報酬。嗯，天快亮了，那我走了。

　　我還想問問她什麼叫陪她的，可是我還沒開口，她就走了，接着我心頭一驚，然後就醒了。

　　醒之後，我一直都穿着紅紗，很多人見了，都指着我咯咯地笑，他們說這衣服真好看，你穿這衣服真漂亮，也有人跑到我面前問我，她說，你在哪買的？

　　別人送的，我說。然後她黯然的離去。

　　對着鏡子，看着穿紅紗的自己，嗯、是還不錯，我說。

　　哼、愚蠢，一點都不好！突然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我尋着聲去，原來是鏡子里的人和我說話。

　　庸俗，庸俗，太浮誇！她又說。

　　我就瞪大着眼睛看着她，沒有反駁，因為在心底某處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你還看着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換掉！她說，語氣里是大大的不滿。

　　我換下了紅紗，穿的是白色的衣裙。看着手裡的紅紗，我感到心裡怪怪的，以前我是多麼地想擁有它，而現在是有多少的人想擁有它，只是現在我不喜歡它，它太恬躁，喧嘩，浮誇。

　　嗯，這還不錯！鏡子里的人說，看來很滿意。

　　那它怎麼辦？我指了指手裡的紅紗。

　　什麼怎麼辦？當然是燒掉了！她說。

　　哦，我答。

　　到了最後，我沒有將紅紗燒掉，只是把它放在了上了鎖的柜子里，我想我若是燒了它，那小姑娘就該哭了。你知道的，小孩子哭，是最麻煩的。我穿着白裙沉沉地睡去，依然做了夢，夢了什麼，忘了，只是知道夢裡沒有那位嘟着小嘴，眨着大眼睛的小姑娘。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只是她再也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