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母親洗腳

　　張學存

　　已近耳順之年的我，還有母親健在，真是人生一大喜事。每當回到生我養我的農村老家時，叫得第一聲就是，娘！如果能聽到母親微弱的應聲，看到她素凈的面容和單薄的身影時，不知怎得我的眼圈潮潮地紅起來。

　　宅院里，笑咪咪的母親，在夕陽黃昏的光線里，瞞跚着小步，移動着歲月。望着她綻開笑臉時的皺紋，就像宅前那棵核桃樹上的果實；她的白髮像是院內老槐樹上的槐花染白的；她身着老式衣褲，儉樸的就像宅院里的那扇柴門。凝視着老人家被歲月催老的臉龐，心裡湧起逐多悲涼與歉疚。古人云“父母在，不遠遊”。可我大半輩子人了，長年累月在外打拚，不能侍奉母親於左右，別說報恩反哺，就連抽出時間陪伴母親也做不到，真感覺自己不如禽畜，深知不孝罪孽之深重。

　　“娘！您老坐下我給您洗洗腳吧？”“唉！你是機關人，怎麼能幹這臟活！”“娘！我求您了！就讓我給您洗一次吧？”母親帶着羞澀驚訝的神情勉強地坐下來。我輕輕地為母親脫掉襪子，呈現在我眼前的是濃縮了一生滄桑的雙腳。腳背上一條條清筋突起，腳底板上像沾了一層皺巴巴的牛皮紙，腳掌上全是裂口和老繭，腳趾甲凹凸脆裂，腳趾扭曲變形，有的被踩在腳板下。母親的腳是被生活的重擔壓變形的；腳上的老繭是苦難歲月磨出來的；腳上的口子是被寒風和汗水侵裂的。看到母親刻滿一生艱辛的雙腳，再也無法忍住眼中的淚水，撲簌簌掉在母親的腳上。

　　母親是個苦命人，兒時姥姥就離開了她，從小嘗盡了命運的苦澀。嫁給父親也沒有改變她的命運。然而，我們兄妹八個剛剛成人，父親便抱病離世，隨即奶奶癱瘓在床達十多年。命運的苦難，生活的艱辛，親人離去的悲痛，一下都降臨到一個弱女子身上。我能想象在那個吃不飽、穿不暖、世局動蕩的年代，要強的母親當時有多難！

　　我含着模糊的淚水，小心翼翼的把母親的腳放在熱水裡，撩起水花，輕輕撫摸按摩着。就像母親當年照顧幼年的我一樣，唯恐不周，不敢有一點點閃失，從腳跟按摩到腳趾，一個腳趾、一個腳趾細心的沖洗，邊洗邊用剪刀修剪着。娘對我說：“兒子，以後不要再為我洗腳了，你們都很忙，還得耽誤你們”。聽着母親的話，我愧怍不已。母親都八十多歲的人了，還為兒女們擔憂，而我對她僅僅付出微不足道的孝心，她居然那麼不忍心，那麼不過意。

　　瞬間，我用胳膊抹了一下淚水，仰望着母親舒坦的神態，聽着她愜意地嘮叨，我的心跟着母親陶醉了。我終於做了一件讓母親歡心的事。猛然，有一種“子欲養而親不待”的念頭，在腦子裡閃過。母親的生命還能持續多少年？孝敬老人的事我們還能做多少？我這棵小草能報得母親陽光一樣的慈愛嗎？母親的恩情萬分報一能做得到嗎？悔不當初，應該多為老人洗洗衣服、晒晒被褥；多為老人洗洗腳、擦擦身、搓搓背；多陪老人聊聊天、交交心。報一報父母的養育之恩，盡一盡兒女的應盡義務。

　　作者系：平鄉縣工商局監察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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