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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遊天姥吟留別

手機:M版  分類:愛情小說  編輯:小景

  玄宗天寶三年(744年)李白於長安受權貴排擠,被貶出京。次年(745年)於東魯南遊吳越途中,做此夢,遂題《夢遊天姥吟留別》。

  ***

  人到中年貪杯且易醉,暮晚時分的夕陽已經完全沉下,取而代之的是天邊一輪明月。清冷的光線透過窗紗照進屋裡,亦真亦幻。

  伸手探探身邊的被褥,那人不在,絲被上有淡淡的涼意。身上的內衫已被汗水濡濕,乍一醒來,身上微冷。

  窗外桂樹上的黃鶯啼叫的太過悲戚,屋子裡越發清冷,竟讓人無所適從。

  被那荒唐的夢境駭了一驚,雖是荒唐卻又荒唐的有序不亂,短短三兩個時辰,連香爐里的熏香都還未燃盡,卻又那麼明明白白的,把這一生都概述出來。

  夢裡有陡立的山巒,還有紙醉金迷的天庭風光,他站在最平凡的位置,像每一個探尋者一樣,一點一點的,向上攀登。

  想要去觸碰那美輪美奐的場景,持着酒盅,把酒賞月。可又害怕那陡立的山崖,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對人生曼妙充滿了期待,聖主的任用,知己的把酒言歡,在被貶出京的時候,已然付之東流,就像夢裡的那個他,狠狠的摔下山崖……

  開元十三年,遇上那江陵道士。那時的意氣風發文采卓然,想來就覺得可笑至極。

  捧着筆墨月下入道觀,外人眼中的是自己對待知己的狂喜,可究竟怎麼樣,只有自己才真真正正的曉得。

  不過是想離那司馬承幀近一點,再進一點,看着他對自己笑,只對自己一人好。

  “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金昌緒筆下的女子純真嬌憨,在夢中也流露出對丈夫的思念,大概這就是尋常百姓家的夫妻情意。

  可想起那打黃鶯的女子,竟是又忍不住笑起來,人家是夫妻,驚擾了美夢,自然是要惱的。可自己……即便是再好的夢,被那黃鶯兒驚擾了又能如何?自己並非女子,也學不來那番嬌柔。

  出生那年,父親看着滿樹的李子花吟詩一首“春國送暖百花開,迎春送暖它先來。火燒紅葉林霞落,李花怒放一樹白。”

  然後,我就是李白了。

  張坦笑我“李白空有一身傲骨,一腔報國之志,然不動察言觀色,落得仕途謫貶下場……”

  李子花有沒有傲骨我並不知曉,只知道它盛開在嚴冬過後,春暖時節,這一身傲骨該是讚美梅樹的。花瓣細小,白的索然無味的李子花,又怎能擔得起如此之評價?

  張坦,你高看了我……

  司馬承幀說“青蓮本性高潔,志向宏遠,只可惜不適合宮廷爾虞我詐,不如涉及山水,遊樂一生。”

  與誰?我問。

  知己紅顏,他沉吟許久,只說了寥寥四字。

  我不再答,因為我不知道說些什麼,他明天就要離開,起程去那長安天子腳下,他的前途風光,而我,不過是個與這毫無關係的外人,今後我再也無法企及。

  眉睫染上濕意,燭光搖曳下,他黯然伸手觸上我的眼瞼“抱歉,青蓮……”

  濁酒一杯,不知醉了誰的意,了了誰的情,死了誰的心。終究敵不過四字:皇權可畏!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我是羨慕的,希望過自己醉死在夢裡不再醒來,不去想,不去看,亦不去聽……可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屋子,我就明白,我該醒了。

  司馬承幀不在了,他去了長安,有天子的提拔,有風光無限的前途,而我,除了心裡對他念念不舍,什麼都不會再有。

  開元二十三年(公元735年),玄宗又有一次狩獵,也不知道自己為甚要去獻上《大獵賦》,因生在這樣的國家而感覺不平凡,難免心中慷慨激昂?還是只是單純的為了……

  司馬承幀,我也要去長安。要去見你,見我這一生難得的知己?

  供奉翰林、陪侍君王之外,也經常在長安市上行走,可是這一切並非我真正想要。

  張坦說“李太白心思狹隘,只為得聖主垂憐,力士脫靴貴妃捧硯,不過嘩眾取寵,當真登不了大雅之堂。”

  他討厭我,處處排擠打壓,同僚笑我心懷悱惻,對我處處針對。玄宗厭我,要我遠離他的面前,可是司馬,我還未見你,你也未來見我。

  人人都曉得翰林院有個瘋子太白,如今不得聖寵,被眾同僚一致排擠,過的落魄不堪……

  可你不知曉,你不來,不看,裝作不聽,青蓮於你,當真成了路人。

  風起雲湧之際,玄宗讓我閉門思過,我閉門不出,謫貶不過一二,我還有何事值得留戀?

  “梧桐巢燕雀,朽棘棲鴛鴦。”我撫琴,一遍遍的彈那長相守。

  張坦來看我,他伏在我耳邊“聖上眷愛的那個陽台觀道士,明天要來講說經法,青蓮可有意與之交好?”

  他從未叫過我青蓮,也從未這般親昵。

  “若是想,我便帶你出去。”

  怎麼會不想?只是再相見一面,依現在來說又有什麼意義?

  我偏過頭,不讓他看我流淚的眼,同僚對頭,怎麼能在這個人面前露出如此狼狽的表情。

  他扳過我的下巴,低下頭,不由分說的將唇印上。

  “李白……”

  他將我揉進懷裡,唇在我的眼瞼廝磨“你這眼裡,除了司馬承幀,可還有我?”

  放開青蓮吧,我怕自己承受不住,在你懷裡,轟然崩潰!

  ***

  淚,潸然而下……

  離開長安,不再想,不再念。

  “怎的醒了?”那人走來,身上只鬆鬆披了一件外袍,他在床邊坐下,用指摩擦我的眼角“愛哭……”

  我靠過去,縮進他的懷裡,聲音是自己都無法言說的委屈“你不在,做惡夢罷。”

  他失笑,將我攬緊,胸腔微微顫動。

  一紙信箋遞到我的眼前,搖曳的燭光下,上面暈出美麗的顏色,信箋上只有簡單的四字:青蓮親啟,尾部落了印泥,曾經熟悉的姓氏:司馬。

  “為何愛上我呢?”我仰着臉看他,捏着信箋,不知怎麼不想打開。

  “也不知自己為何愛上,許是,你眼裡從未真正有我,便就生氣,想讓你好好認清張坦這個人。”

  “我現下認清了。”

  “知曉。”他沉聲低笑,我靠在他的懷裡,感受他胸腔的震動。

  “以後,我陪你涉及山水,遊樂一生,可好?”

  “恩?”

  他低下頭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的青蓮,生性高潔,不適合官場的爾虞我詐,不若干脆辭官,由張坦陪着,涉及山水,遊樂一生。”

  感受身後溫暖的懷抱,張坦!我這樣喊他,然後趁他怔神間,拋開信箋,拉下他的衣襟,發狠的吻上他的唇!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李白一身傲骨,青蓮亦想追逐眼前所愛,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怕就怕,這便是人之常情了。

  日上三竿,眼光明媚亦溫暖。看着層層疊起的幔帳,聽着不遠處古寺里傳來的杳杳鐘聲,那個陽台觀的道士早已無緣再見,只有床畔的張坦,捧着一碗清粥,吻着我的唇,近乎呢喃——

  青蓮,是我不忍喚你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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