齷齪（13）

　　林俊的一舉一動其實都落在韋秋蘭的眼裡，沉在她的心中。對林俊，她很信任，這種信任又是建立在一份深愛的基礎上。林俊雖然個性分明，有時還蠻不講理，但憑一個女人的直覺，她相信林俊也是深愛着她的。

　　但是事情的發展似乎不全像她所想的那樣。這段時間，林俊與陳小琪越走越近，自己反倒被冷落了。她知道，柔弱的女孩同憂鬱的男孩一樣具有吸引力。深受打擊的陳小琪這個時候的模樣是很能激起林俊的保護欲的。只怕等此“災難”一過，他們就誰也離不開誰了。她不能聽任事態發展，畢竟，她也有自己選擇的權力。

　　這個周末下起了小雨。江城的這個冬季給韋秋蘭的感覺是沉重的，一如天空上永遠連綿不散的陰雲。校內的落葉樹這個時候都已褪盡了繁華，更給人一種蕭索的凄涼。

　　林俊又去接陳小琪了，平時韋秋蘭都是睜隻眼閉隻眼，但今天心裡卻特別酸，以至於好幾次都想哭。因為今天是她的生日。母親生下她就撒手西去，她漂泊了這麼多年才找到一位愛人，然而生日這天，卻沒有愛人的陪伴。

　　韋秋蘭在去菜市的路上一直告誡自己不能哭，要開開心心，因為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生日這天如果流淚，那麼來年會淚流不盡的。但她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一個人夾在熙熙攘攘的菜市裡，感覺像是行走在一片荒漠中，四周是一片慘白，包圍她的是無邊的死寂。

　　她想都沒想就買了一斤木耳，兩條鯽魚，一斤豬耳朵，還有兩塊豆腐和半斤豬肉，都是林俊愛吃的菜。回來時經過學校的鮮花禮品店，心裡再次泛起一陣難過，眼睛再也忍不住濕潤了。她在那一大盆火紅的玫瑰面前停留了片刻，她想看見一張熟悉親切的笑臉，卻最終什麼也沒看見。

　　一個人在“神仙島”里像平時那樣忙着做菜，卻感覺不到平時聞見的菜香。當所有的菜都擺上桌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林俊還沒有回來。韋秋蘭倒在床上，抱着林俊送給她的娃娃，望着對面牆上眨着眼睛的星星，感覺自己此時也是像極了她們，無依無靠，抖抖索索。

　　林俊回來時韋秋蘭已經睡著了。他開門進屋時看着一桌子的菜，覺得有些愧疚。他沒有叫醒秋蘭，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她，這麼多日浮躁難寧的心第一次在自己心愛的人嬌弱的睡態面前沉澱了。秋蘭的心情其實林俊都一清二楚，畢竟他們在一起相處了那麼久，彼此的心事誰都瞞不過誰。也正因為如此，他才將秋蘭供奉在自己心中最為聖潔的一隅，身在外邊也絕不做對不起她的事。但自從遇見了陳小琪，事情的發展就有些身不由己，幾乎失去了控制。他回想着秋蘭這段時間強裝的笑臉，心裡更是湧起一陣陣疼惜。

　　就在剛才，他還擁抱了陳小琪。接來陳小琪后，他直接帶她去了教室，輔導了半個小時后就讓她自己做練習，自己則去複習自己的功課。因為林俊的鼓勵與安慰，陳小琪的精神狀態明顯有所好轉，學習起來也能專心致志。將近晚上九點的時候，林俊提出今晚自習結束，並送她上車。外邊下着小雨，風一起人就覺得自己渺小，全都躲在一朵朵溫暖的窗火背後。陳小琪瘦小的身子在風中抖個不停，林俊要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陳小琪卻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裡。她把頭埋在林俊寬厚溫暖的胸前，什麼話也不說。林俊想推開她，但一想起她下崗的父親，想起她那日子過得風雨飄搖的表姐，還有她孤苦無助的眼神，推脫的手又變成了同情的擁抱。

　　林俊的思緒周旋在兩位女生中間，心情再次煩躁起來。他點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整個人也躺在了床上。同樣一個問題在他的心底升騰了起來：必須作出選擇，不能老是這樣模稜兩可了。

　　煙霧嗆醒了韋秋蘭，她咳着睜開眼睛，發現林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躺在了自己身邊。林俊也發現秋蘭醒了，趕緊丟掉煙頭，轉身把她抱進懷裡，深情地說：“對不起，讓你久等了。”韋秋蘭卻面無表情，別過頭去不看他。林俊見狀，知道她在生自己的氣，強行掰過她的頭，又要強行吻她。韋秋蘭卻一把推開了他，翻身下了床，徑自走向飯桌，拿起菜盤就要倒掉。林俊連忙搶過去阻止她，一邊說：“這麼好的菜，幹嗎沒吃就倒掉？”韋秋蘭說：“這菜是用來慶祝生日的，現在生日不過了，還要它幹嗎？”說完鼻子一酸，又要哭了。林俊一聽這話差點暈了過去，他竟然連自己女朋友的生日都忘了，實在罪不可赦。但他迅速又穩住了，笑着說：“不必，吃了蛋糕肚子還不飽的，沒了這些美味，晚上怎麼睡得着？”韋秋蘭聽了這話后瞄了林俊一眼，不知道他又耍什麼把戲。林俊見話一奏效，就走過去抱緊秋蘭，說：“我怎麼會忘記自己心肝寶貝的生日呢？我是想在外邊好好慶祝一下，你準備好了嗎？我現在就想去喲！”韋秋蘭不知林俊所說真假，又問：“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回來！”林俊說：“我早就回了，見你睡著了，不忍心叫醒你嘛！”說完就擁着秋蘭出了門，說要帶她去一間新開的咖啡館。

　　咖啡館因為新開，裝潢很好，而且人不多。林俊進屋與韋秋蘭坐定之後就謊稱去趟衛生間，掏出一百塊錢請服務小姐幫他去樓下拐彎的禮品店裡買12多玫瑰，再到禮品店隔壁的蛋糕店裡用剩餘的錢買一塊生日蛋糕。他邊說邊打躬，引得周圍的幾位小姐都吃吃地笑。

　　事情辦得很順利，而且因為走的不是尋常路線而顯得別開生面。格調溫馨淡雅的咖啡館里，林俊與韋秋蘭共守一方臨窗小桌，桌上燃着兩隻火紅的蠟燭。當一位服務小姐端上兩杯濃香的咖啡時，另一位小姐則捧來一大束玫瑰和一塊製作精美的生日蛋糕。

　　“小姐，祝你生日快樂，歡迎以後常來！”服務小姐說。

　　林俊笑眯眯地看着秋蘭，一副得意的模樣。韋秋蘭則感到十分意外。剛才她還懷疑林俊騙她呢，嘴上說不可能忘記自己的生日，來了卻連一塊蛋糕都沒有。此時鮮花蛋糕一起來，她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謝謝！謝謝！”她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一臉陶醉地對服務小姐說。

　　“生日快樂！祝你越長越漂亮！”林俊這時舉起咖啡，深情地對秋蘭祝賀道。

　　韋秋蘭心情愉悅地端起咖啡，和林俊一起輕輕地碰了碰。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下午買菜回來時也看見了許多盛開的玫瑰，但都不及眼前的玫瑰美麗。她不想去問林俊什麼時候安排了這一切，她只知道自己的這個生日過得一波三折，令人難忘。

　　外邊依然下着小雨，坐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感覺是如此溫馨。原來，冬天也有這麼美好的時候，韋秋蘭心裡暖暖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