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M版  分類:奇幻小說  編輯:小景

  一

  師父恨妖精,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恨,但既然是妖,就斷不可留在世上。在沒有被召喚進宮的時候,我們從一個城流浪到另一個城,抓住了許多妖精。

  紫砂丹爐里,那些妖精聲嘶力竭地哭喊,讓師父放他們一命,師父總是舒展開她好看的眉毛冷冷一笑,那些妖精便轉而求我,原本安定的心忽然便亂了。

  “師父,為什麼我們不能同處在一個世界里?”我問。

  “因為他們是妖,人妖殊途!”師父冰冷語氣,不帶半分感情。

  從師父的話里,我明白了人與妖的不同,而我做為術師的徒兒,註定從開始便是這些妖的敵人,除去他們是我的天職,而憐憫,是我對被妖精迫害的世人才能有的感情。我可以憐憫受到鬼怪傷害的人,但是受到人傷害的妖精又有誰能憐憫?

  那些鬼怪的肉身焚盡了,精魄在丹爐里聚成一顆七彩的靈珠,握在手裡冰涼卻又滾燙,裡面隱隱有華光流動,像是萬千未乾的淚水。師父像是怕我搶走一般劈手從我掌中把珠拿走,裝進她隨身的錦袋裡后與其它靈珠相碰,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袋裡又多了一顆珠啊?我睜着幼鹿一樣清澈的眼睛看着日漸飽滿的錦袋輕輕嘆息。

  師父用一把碧玉雕就的精緻小刀慢慢從靈珠上刮下一些粉末,雖有划痕,但珠子光彩依舊。合著牡丹花蕊、蘭草、冬漿果、紅蟻放到瓦罐里慢慢熬,各色粉末偏執地浮在水面上。師父耐心地慢慢攪拌,直到湯汁由淡轉濃,再由濃轉為幾近透明的淡。我捧着瓷碗一仰頭喝盡了碗里的葯汁,清淡的味道過後是無法言語的苦,我皺着眉看師父溺愛地叫我傻孩子。

  抬手拂去唇邊的藥渣,師父用刀在我腕上輕輕一割,滴下的紫黑血液用玉瓶盛了放進櫃里。

  這些東西分開來每樣都是大補的靈藥,合到一起卻是能要人性命的巨毒,但也唯有這巨毒的東西才能救我的命,師父撿我回來后便發現我體內有異於常人的氣息,必須要靠巨毒藥物才能壓製得住。

  或許師父那樣拚命地獵殺妖精只是為了延續我的生命而已,並沒有多少恨存在,我寧願這樣想。

  “但是師父,為了徒兒一個人便要殺掉那麼多的生命,值得嗎?”

  師父疲憊地閉着眸子,良久方才輕輕地說,“值不值得輪不到我去想,我只要你能平安地活在這個世上。”忽兒,榻上的師父睜開眼,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葯兒,你是不是怨師父不把本事教給你?”

  “沒有,能陪在師父身邊,葯兒已經知足了。”我一塊塊地往爐里填柴,熊熊火光里,我不敢看師父的眼睛。

  “那就好,你去睡吧。”師父揮了揮手,我應聲后恭身小心地退出門,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響以免打擾師父。

  眼見得門關上,隔開我與師父,我從袖裡摸出另一顆小小的珠,黃豆大小的珠師父剛才煉珠時未曾發現,沾了灰黑爐渣滾在暗處里,趁她配藥時我閃身捏起它輕輕藏進袖的。

  擲它在地上,薄霧過後顯出一個漂渺如煙的男子,天藍色袍子,眉宇抑鬱得像我喝下去的葯汁。他從腰畔抽出一支翠竹笛放入我掌心,又用乾淨的白紗把我腕上的傷細細包了,傷口很深,可是我卻不覺得疼,每次喝完藥師父都會在我腕上割一刀,舊傷未好便又填新傷。師父說她要多研究一下我的血,這樣才會找到病因之所在。

  “紫葯小姐,大恩不言謝,但願以後我們還有機會遇見。”他拱着手一揖到地,而後消失不見。

  因為我的事情,這兩年師父愈發老了,儘管她只有三十七歲,儘管她的眉目未變,儘管她從不曾提起,但我知道她捉妖時已經力不從心,一場法事下來往往要歇息十數天才能恢復原氣。她喃喃地告訴我,這世道亂了,妖就愈發厲害,換作以前,她只需要兩句咒語和一把硃砂便能把這幫小妖捉住。

  我恭敬地點頭稱是並不分辯,但師父大約知道我是騙她的,每回這樣說完,她都會伏在桌上長久地不作聲,肩頭時爾一聳,我知道她在哭。

  二

  師父不快樂,許多年來,只有進宮面對那個人時她的臉上才能露出難得的笑。

  每月初一,都有紅袍宦官奉着聖旨來宣。

  收拾了細軟,默默看師父穿上青白的術師法袍,頭髮用金冠高高束在頭頂,籠着袍袖孤傲地走在金殿中那長長紅毯上,美麗的師父如在雲中。

  偷眼看座上緊抿着唇的王,面目模糊不清,可是卻自有一股貴氣讓人不敢逼視,看着他,竟有淚不知不覺間淌下,低下頭偷偷把淚抹去了,汗卻已濕透手中緊握的衣角。

  師父冷着一張芙蓉面靜靜跪在階下什麼也不說,直到座上的人不顧滿朝文武,低低嘆息着說,“紫菡,你還是恨我嗎?”

  這是我第一次知道師父的名字,原來她叫紫菡,如她的人一樣美麗,這些年來我一直只叫她師父,從未聽她或者別人說起過她的名字。那樣冷冰冰的師父,怎會有這樣溫存又兒女情長的名字?

  偷眼看師父,她抿着好看的唇角,倔強地假裝聽不見他的話,但她的肩卻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他昂着頭,帽冠上的珠串隨着他的步子一晃晃地遮住他的眼睛,屏退了隨身侍衛,偌大的御花園空曠得讓人心碎。

  “這次召我進宮為的又是什麼事?”師父望向碧波蕩漾的池,水面上的陽光映得她的眼睛分外明亮。

  “非要有事才能召你來嗎?”他笑笑,不置可否。

  “葯兒,開壇作法。”師父用下揚的下巴指着園裡的那片空地。

  我點點頭,以極快的速度布置着一切,師父想見這個人,見不到的時候牽腸掛肚,見到了恨卻又多過想念。我不知道師父與王之間是否發生過什麼事,透過師父讓我明白,愛之深方才責之切。

  師父雙手合十,不理會滿面痛苦的他虔誠地念誦着咒文,像一陣清越的歌聲,咒文穿破凝結在皇宮上層的烏雲直達天的盡頭。烏雲翻滾着,像一鍋煮沸的水卻仍是不肯散去。師父從腰畔錦袋裡掏出一隻靈珠,用碧玉小刀慢慢將它刮成一堆細碎晶瑩的粉末,咬破食指,以血起咒。沾了她的血,那些浸透了鮮血的透明粉末像是被賦於了新的生命,慢慢在她掌中凝聚成一條尺多長的紅龍,一揚手便長嘯一聲直衝天際。烏雲像是極怕它,紛紛躲了開去,師父只顧凝神仔細控制天上那條龍,我慢慢地抬起袖為她擦去額角泌出的汗珠。

  許久時間,紅龍方才散去,師父身子一軟眼看就要倒下,他欺近一步一把扶住。

  “怎樣?”他關切地問。

  “妖氣愈發重了,驅散這些妖氣已經越來越吃力,而且每回驅散不久就又會凝聚,我懷疑皇宮裡有不幹凈的東西。”師父故意忽略他話里的本意。

  “你可知為什麼我明知每回召你來都會耗費你許多靈力卻仍然經常召你進宮?”他忽然問。

  師父掙脫他的手,扶着牆喘了幾口氣暗自站穩了后對着他長長一揖,“皇上,宮裡暫時應無大礙,紫菡告退。”也不管他是否應允,師父便帶着我煙一樣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他自是不允的,一紙召書要師父留在宮廷,他不許師父再逃避。

  師父睜着絕望的眼睛看着他,那樣悲凄。

  “師父,為什麼要逃避?你說過的,若命運無法改變就要試着接受。”

  “若命運沉重到無法接受呢?我在這所行宮住了三年,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曾那樣熟悉,他曾說過,要讓我成為這裡的女主人,他只愛我一個,但是後來他竟立了別的女人為王后,而我,又怎能再呆在這裡?之於我,已全是悲傷的回憶。”師父溫婉的笑,但眼裡卻分明有淚光。

  或許我沒有經歷過師父那些苦楚,所以我並不能理解還有什麼樣的事能讓諸事萬能的師父都無奈,我只知道,師父這次不能再逃避,他已一紙召書要師父永遠留在這個宮闈。

  師父像只困獸般披散着頭髮聲嘶力竭地怒吼,回應她的只有風靜靜吹過的窗紗。

  “師父,喝茶。”我跪在她腳下,將茶碗捧過頭頂。

  急促的呼吸漸漸平息,跌坐到椅子上后師父用手掩了臉輕輕地哭。

  把茶碗在她身旁的小几上放定,收拾完滿屋狼籍后我用梳一下下地梳理開師父肩上糾結成團的發。

  慢慢平靜下來的師父躲在椅子里微閉着好看的雙眸顯得疲累至極,輕輕退出房間關上門,脆弱的師父或許需要我的安慰,但或許要強的她並不需要我知道她太多的事。

  三

  一根悠長藤蔓仿似連到雲里,一端在天,一端在地,在天的望不到邊,在地的卻連着一方落漆的紅椅。輕輕將紅椅上的灰拂凈坐上去,一下下地盪高時我彷彿已是能飛升的仙,可是越接近天際就越有一種害怕的感覺悄悄漫延,我不知道我在怕什麼,那種感覺不能言明。

  “葯兒。”

  底下有人輕聲叫我的名字,疏朗花葉間,他鬱郁的臉竟讓我心底生出一絲憐惜。像鳥兒一樣不管不顧地從半空蕩起的紅椅上跳下去,他大驚失色地張開雙臂,我雜夾着飄落的殘葉和他一起跌倒在地。

  他顯然還未從驚嚇中回過神來,我卻早已用一把象牙刀柄的精緻小刀緊緊抵在他的脖子上。

  “上次放你已是不該,為什麼這次你還要自己送上門來?難道你在煉爐里還沒有呆夠?抑或是,你仍想變成一顆珠?”

  眸光漸冷,冷靜后的他有一種淡然的沉默,他的淡然讓我嫉妒。

  他認真地看着我,卻分明充滿了蔑視與敵意。我的耐性與自尊在他的目光里漸漸瓦解,執刀的手輕輕顫抖,他怎能一眼看穿了我的脆弱?是誰給了他這種權力?

  “我曾在煉爐里被你師父煉成一顆珠,知道煉爐里的苦,這次我是來帶你一起走的。”他終於輕輕地回答,為我保留了最後一點可憐的自尊。

  “帶我走?憑什麼?”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就憑若是不跟我走,早晚有一天你也會變成煉爐里的珠!”

  他的話讓我輕輕笑出聲來,“你可真會杜撰故事,我跟你不同,我不是妖,只有妖才會在煉爐里變成一顆珠。”

  “若真如此,最先在爐里變成珠的一定是你師父。”那雙眸子似笑非笑,充滿了戲謔的意味,輕輕一捏,我手裡的刀就到了他的手上。

  “送給我可好?總不能讓我白認識你一回。”言罷,不由分說便把那柄刀揣進自己的懷裡,我正惱他的自作主張,他卻又從袖裡摸出一枝珠釵輕輕插在我的頭上。

  怔忡了半晌我並沒有掙扎,掏出他上回送我的那支笛遞給他。

  “會嗎?教我。”我露出少有的笑臉。

  他點點頭,接過後湊近唇邊。

  悠揚的笛音婉轉里透着哀泣,像是有淚水凝在笛上,他吹的曲兒我從未聽過,卻是我所有聽過的曲子里最動聽的,見我聽得出神,他突然說,“葯兒,這曲兒好聽嗎?”

  “好是好,只是曲意太過悲傷。”我輕嘆。

  囚籠一樣的生活讓師父越來越煩躁,雖然這裡吃的用的比坊間要講究許多,可是自由貫了的鳥如果被關進了籠就只有死路一條。

  以前師父很煩我多說話,可是現在卻巴不得我一天到晚不停地說些什麼,那樣她才不會覺得時間難捱。但是自從他送了我一支珠釵,我的心便不再平穩了,就算陪在師父身邊也會出神,腦里想的、心裡念的,是他。

  大約師父也感覺到了什麼,她開始凝了眉目細細看我,看得人心裡發慌。良久她終於冷冷地說,“那支釵是誰送的?好重的妖氣!”

  我瞠目看着她,不知該如何回答。“若我說跟他並不相識,師父會信嗎?”

  “不相識你就收下妖精送的東西?你知道嗎?妖精是專門迷惑世人的,他們的話你不能聽也不能信!”師父暴跳如雷。

  “但是他不同。”我無力地為他急辯。

  “如何不同?還說不認識,卻這樣急着為一個妖精辯護,甚至連師父都不要了,你,你敢是得了失心瘋?”師父睜着一雙哀絕的眸子徒勞地望着我。

  那天以後,師父不許我出門,更不許我再見他,她在我房間周圍布下法器,沒有任何妖精能靠近,只要我的腳剛剛跨過門檻,師父咳嗽的聲音就會傳過來,我只好折回頭輕輕拍着她的背舒緩她的呼吸。

  許多次,我聽到悠揚的笛聲從院外傳過來,雖然只聽他吹過一回,但是我卻肯定地知道他那便是他。凝了神細細品味他的笛聲,柔腸百折卻是哀泣,讓人聽着便不自覺地濕了雙眼。

  王派人送來了許多藥材,我每天都會在灶間仔細地熬制,一根根地填柴,我不怕炭灰弄髒我的衣服和臉,只是盡量拖延時間,我怕見到師父。

  滾燙的葯汁透過青瓷碗燒痛我的手,端着碗剛剛穿過廊子就看到了鑲着龍的車冕。葯汁輕輕傾進花壇,大約師父今天不會需要它。

  翠竹笛在手裡反覆把玩,明明已經學會了他教的曲,我卻不曾完整地吹過,只是偶爾吹着支離破碎的調子,有時候是一小段,有時候只是幾個音符,連起來才是他的曲。

  他的笛聲再次響起,曲曲折折穿過院子的角落沾滿了我的鬢角和衣,我倚在門檻上偶爾吹一兩個音符合著他的調子,一遍一遍。

  “為什麼不去見他?”

  突來的聲音嚇了我一跳,院外的笛音也啞然而止,驚慌地抬起頭來卻是王滿眼關切地看着我。

  “他……與我本不是同類。”我幽幽說道。

  “那麼便不能溶入你的生活嗎?其實,只要你們小心地保守這個秘密永遠不被人發現就可以。你與紫菡不同,總有一天你會離開她獨自生活,她做不到的你可以替她做到。”

  看着我滿是疑問的目光,王苦笑一聲轉頭走去,走了幾步卻又轉過頭盯着我喃喃自語,“葯兒,她竟給你取名葯兒?”

  不等我答話,他又快步離去了。師父軟軟立在屋前看着王離去的背影,寂寞重又染上她的眼角。

  四

  師父最近愈發虛弱了,有時躺在床上半天竟是不能起,仔細扶她起來吃了葯後退出門去。

  臨近夏至,風裡透着曖意,草香微薰,柳絲花影里的宮闈少了往日肅穆多了幾分詩情畫意,假山小橋亭台樓榭掩映在一片花海之中,蜂兒蝴蝶在花朵上溜連追逐。我的目光被一隻巴掌大小的黑色蝴蝶吸引,鮮少有這樣大的蝴蝶,蝶翅上有眼睛一樣的花紋和斑斕的色彩,翅膀抖動時有些微的粉末落下。

  嫌惡地轉頭要走,蝴蝶卻突然掉頭往我身邊飛來,無論我怎樣退避,它都亦步亦趨地跟着我。抽出腰間的翠竹笛揮舞着驅趕它,翠竹笛劃過空氣時發出一聲聲尖銳的聲響。上下翻飛間它竟落到了我的發間,無論我怎樣奔跑驅趕它都牢牢呆在我的發間不肯下來,驚慌奔逃間我撞開一扇院門跌到地上,蝴蝶被院門一擋也跌在我不遠處的地上掙扎卻是飛不起來。

  隨意奔進一間房后緊緊關上了房門,倚在門板上,心卻仍在劇烈地跳動。

  地上的蝴蝶偶爾仍是抽動一下,半盞茶後方才靜止不動了,一陣風吹來,它像一隻紙鳶般被風輕輕吹走,地上乾淨得彷彿剛才並未有一隻可怕的蝴蝶死在這裡。

  慢慢冷靜下來后四下打量這間屋,正中的供桌上供着許多牌位,燃着長長的螺旋成寶塔狀的檀香,已燃掉的兩圈香灰滴落在桌上,圓圈一樣的形狀,看來這裡應該是奠堂。

  “請各位前輩原諒葯兒打擾之罪。”恭敬在伏在供桌前的蒲團上磕了三個頭,立起身剛要轉身出門,卻駭然在供桌中間左邊的位置發現了一個牌位——愛妃岳氏紫菡之位。

  “岳氏紫菡?怎麼會?是不是我看錯了?”我喃喃地重複着靈位上的名字,還沒有從震驚中反映過來。

  那不是師父的名字嗎?師父明明活着為什麼會有她的靈位?我要回去問師父!

  急急奔到師父住的行館,有濃濃妖氣在行館上空盤旋,剛要舉手拍門,卻聽到師父在屋裡慘呼掙扎的聲音。

  順着窗縫望進去,一身黑衣的師父嘴角泌出鮮血,一根銀針樣的東西插在她的背上猶自顫動。

  下午的日頭已不像正午時分那樣毒烈,淡薄陽光照在師父身上時幾乎半透明,有黑色粉末從師父的黑衣上慢慢抖落,像那隻蝴蝶。

  雖然不願相信,我卻肯定地知道,剛才那隻黑蝶是師父變的。

  慢慢地,我回想起一些往常不願深究的東西。師父的步子輕柔的仿似沒有一點重量,她的面容蒼白無半分血色。皇宮裡的妖氣只在月末時才出現,而她每月初一會進宮施法鎮妖。呵呵,其實鎮什麼妖呢,妖就是她自己。

  養育我也只是因為我體質特異吧,靈珠那樣的劇毒吃下去后我仍安然無恙,我的血已經是紫黑色,越來越虛弱的師父依靠我每回吃完靈珠后割腕流出的血才存活到現在。

  是了,這一連串的事情連在一起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垂下眸,我無聲地哭泣,些微響動已經驚動了房內的師父,慢慢推開門,蹲下身半抱師父在懷,淚珠不受控地滴落在師父蒼白的面頰上,懷裡的軀體沒有半絲溫度,眼神空洞。

  “葯兒,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紫葯就是紫菡的葯,葯兒又怎能不回來?我好恨師父,我一直把你當成娘親一樣尊敬,即使早就知道你只是利用我,即使明知道我只是你的葯,我卻仍是不能拋下你獨自離去。”

  有淚從師父的眼角溢出來,她的唇一張一合卻是已然沒有聲音。

  我不甘心地搖晃着她漸漸僵硬的軀體呼喚她,“師父,師父,你告訴葯兒,你究竟有沒有真心地疼愛過葯兒?你告訴我啊!”

  但是師父微睜着雙眸已經永遠地沉睡,再也不能醒,布下的法器也因為她的死去而瓦解。

  “若是她不疼愛你,剛才她魂魄化成的蝴蝶落到你頭上時已經吸走了你的元神,是她自己施法擊傷了魂魄幻成的蝶救了你。”

  轉過頭,淡藍的身影在門外的光影里若隱若現。

  “或許同為妖的我才能理解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真的很疼愛你,她做不到的希望你能替她做到。”

  凝視着眼前越來越清晰的他,幾疑是在夢中,直到碰觸到他的手,那樣濕曖厚實,讓人不自覺地想安心依靠。

  他擁我進懷,全然不顧淚水沾濕了他的衣,“你是她的葯,也是我的葯,自打第一眼見你,我便已為你顛倒神魂受盡相思,非你不能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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