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與地獄_3000字

No.5　

　　火紅的落日從西山上緩緩沉下，最後一抹殘霞還悠悠地飄忽在天際。繁華的街道仍一如既往的吵鬧，人們匆匆地從各個方向紛擁而至，聚在一起，再漸漸散開了，只留一抹喧鬧的餘音回蕩在逐漸按下的夜空。　

　　許多英里以外，那曾經染紅了鬧市的殘霞，此時正在一片小樹林上空散發它最後的光彩。突然，兩個黑影一閃而至，驚飛了樹上歇息的鳥兒。風捲起落葉微微掀開他們的面紗，女孩兒的臉上浮現出咄咄逼人的表情，彎彎的眉毛斜斜飛揚，直插入髮際，銀色的眸子閃現出只有狩獵者才有的冷酷和鎮定。她長長的頭髮竟是一片雪白，軟軟地垂落在肩上。在她的對面是一個中年男子，他壓抑的神色掩飾不住滿臉的絕望和害怕。男子蠕動着毫無血色的嘴唇，半天才吐出一個字：　

　　“王……”　

　　女子的嘴角歡出一個絕美而邪氣的笑容，她揚起了一隻纖細修長的手，讓法力的元素從指尖流過，凝聚成一把鋒利的夜光刃。　

　　“王……我的女兒……”　

　　女子仍不言語，詭異的笑容似乎在嘲弄面前的手下，她把夜光刃舉得更高了些。　

　　“我的女兒，王……拜託您……”　

　　“你做得很好，菲利普。你完全迷惑了孽的那個本組織，我會保證你女兒的安全，放心好了。不過你那個乾兒子——聽說是叫冰對吧——我可就不敢肯定了喔！”　

　　聽到王的回答，男子泛白的臉上暈開了一個舒心的笑容，他任憑夜光刃插進了自己的心臟，眼裡流露出無怨無悔。接着，他倒下了，熾熱的鮮紅色從他胸口噴涌而出，滿眼進土地的深處。一絲微弱的氣息拂過他的嘴唇，這是他一生中最後的氣息。　

　　“謝謝您，王。”　

　　城市，欣荔廣場701號房間。　

　　我坐在窗前，無奈地望着對面那棟樓的燈光從每一扇窗前熄滅。唉，真是急死人了！娜娜那死丫頭不知跑哪裡去了，打多少個電話都不接！也不曉得冰現在怎麼樣了，希望他安全回來……可是那個怪獸，為什麼看着那麼眼熟？以前好像在哪裡見過……　

　　“叮……”手機終於震動了起來，我迫不及待德按下接聽鍵，娜娜柔柔的聲音頓時充盈着整個房間。　

　　“喂，你好。雅安啊，給我打這麼多個電話，有什麼事嗎？我的手機都快被你打爆啦。”　

　　“丫頭，你又瘋到哪去了？！跟人間蒸發似的！你接下的那個A級任務太難了，趕緊推掉！也不想想看你怎麼可能完成？真是衝動！”聽見娜娜安然無恙的聲音，我一顆懸着的心終於落了下來。想到她一下午可能窩在某個咖啡廳打發娛樂時間，或是對着鏡子梳理那一頭美麗的銀髮；而我卻為她的安全提心弔膽，我就不禁氣從心升，對着無辜的話筒大聲嚷嚷。　

　　“這個啊，我已經把任務完成了哦！什麼A級嘛，那個菲利普也太笨了。雅安，你多慮了。”　

　　娜娜心平氣和的聲音掠過話筒，掠過我急躁的心靈，使我定在原地動彈不得。菲利普……被消滅了？怎麼可能？那可是連冰都毫無辦法的A級獵物呀！　

　　“雅安啊，你也對我太不信任了吧！我可是一個中上級別的殺手呢！對了，你那個C級的獵物也剛剛搞定吧？待會到你家一起上組織交差吧！就這樣說定了啊，拜！”　

　　直到話筒傳出第n聲清脆的嘟嘟響，我才遲疑地關上手機。眨了眨眼睛，努力使思路清楚些。嗯，娜娜待會兒來，上組織交差……可是，可是，她真的消滅了獵物嗎？不是我對她不信任，但也太不可思議了！　

　　我對着天花板招了招手，一個巨大而透明的物體就慢慢地降到了身邊，在地板上空半米的距離靜止不動。這是凝聚的福爾馬林防腐劑，而裡面躺着的，正是已死去的C級獵物。　

　　幾分鐘后，娜娜纖細的身影出現在窗前，在月光的照耀下，她漫不經心地微笑着，白色的髮絲散落下來，垂在緊身黑灰以色列風衣上。在她身旁，菲利普的屍體靜靜地躺着，防腐液上呈現出一個大大的A字母。不會錯的，這正是菲利普，我雖然沒見過他，但對他那與生俱來的殺手氣息卻是再熟悉不過的了。我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個不似乎毫無休上的夜晚，當無邊的黑暗降臨，一切都籠罩在死亡的陰影里，孩子的哭聲響徹雲霄。絕望，到處都是死一般的絕望……　

　　而目前，菲利普的屍體就在我面前，死了的他，渾身散發著詭異的神秘，我沒有勇氣望向他那被樹葉的影子遮蓋的臉，只能在空氣中最後一次品味他意猶未盡的殺氣。　

　　“嗨，雅安，愣着幹什麼？我們走吧！”娜娜開心地朝我揮了揮手，率先走向組織總部的方向。一束月光透過葉縫打在菲利普身上，我最後掃了他一眼，卻感到大腦一片空白。　

　　這……怎麼可能？　

　　月光下的菲利普，大大的眼睛平靜而空洞地瞪着，英俊的面龐上還殘留着詭異的笑容。他是今天帶走冰的那個人！我的記憶之光快速而準確地閃了一下，似乎有人在記憶的深處用菲利普的聲音親切地喚我。　

　　“小雅……”　

　　大概只有兩歲左右。　

　　天空藍得像海水一樣，沒有一絲雲彩，陽光撒在布滿鵝卵石的小路上，一跳一跳地往前走，路邊的小溪輕輕地拍打着突出的岩石，唱着歌兒流向遠方。我蹲在小路的盡頭，用手裡的水瓢不厭其煩地舀湖裡的水，一下，一下。爸爸說過很快就會回來的。我羨慕地看着其他孩子牽着媽媽的手嬉戲，不時期待地望望小路。媽媽一生下我就死了，爸爸是我唯一的親人。好希望……他快點回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熟悉的聲音才重新拂過耳畔：“小雅，爸爸回來了。”　

　　我歡快地抬起頭，轉身想要撲進爸爸懷裡，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爸爸的衣服被撕破了，星星點點的血跡布滿了他黑色的風衣。“爸爸……”　

　　爸爸彎下腰，用力地抱住了我。“小雅……小雅……”他一遍遍呼喚我的名字，我以為他又想媽媽了，便緊緊地的抱住了爸爸的腦袋，輕輕的說：“爸爸，沒事了，小雅在這裡啊！媽媽在天國也是快快樂樂的，別傷心啦！”　

　　“小雅，假如爸爸得讓你去孤兒院，你會怪爸爸嗎？假如有一天，爸爸永遠都從你的世界消失，你會活下去么？”爸爸突然推開了我，一臉的嚴肅和深情，他的眸子里不再閃動着慈愛的光芒，甚至沒有一點點歡樂，那是生死分離時才會有的無奈。　

　　“嗯……為什麼要突然問這麼奇怪的問題？”我偏了偏頭，努力擠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小雅……乖女兒，答應我，一定要活下去。不管遇到什麼事，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爸爸激烈地搖晃我的雙肩，他有力的雙手握得我生痛生痛。儘管還有太多的疑問，我還是很認真很認真地望着爸爸的眼睛，很堅定地點了點頭，一下，再一下。　

爸爸似乎鬆了一口氣，又一次抱住了我，我聽見一絲輕若遊絲的聲音：“對不起，小雅。”　

　　接着我就被推進了水裡，清清的水在一瞬間灌滿了我的大腦和思維。我撲騰出水面，卻看見爸爸已經走遠，他黑風衣的背影絕情得沒有一點點餘地，我哭喊着，想抓住爸爸的影子，手卻無力的垂下，絕望一點點吞噬我的心靈，每一口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　

　　爸，爸！你為什麼不再抱抱我？你怎麼可以就這樣離開我？　

　　我感到自己在一點點下沉，意志漸漸模糊了，分不出臉上那是淚水。爸爸，你為什麼不肯拉我上去？為什麼你那麼狠心？為什麼……　

　　“爸……”望着月光下父親的屍體，我輕輕喚出。那麼多年以後，當我終於能再叫出爸爸，卻是如此的心酸與無奈。一滴冰冷的淚珠劃過臉龐卻像最鋒利的夜光刃劃過我的心胸。　

　　“？”娜娜轉過身，遲疑地望着我。她從小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疼愛她的父母和歡樂的童年，那是我一直夢想的生活。　

　　我別過臉，任憑淚水從眼角一滴滴滔落，在明晃晃的地板上綻放出一朵朵傷心的花朵……爸爸，你為什麼要這樣？你殺了那麼多人，晚上睡覺時難道不會聽到亡靈從天空上走過的聲音嗎？你怎麼可以心安理得地面對這一切？你是那麼捨不得媽媽遠去的腳步，那又怎麼忍心讓其他家庭妻離子散？　

　　冰，你怎麼樣了？真正殺死爸爸的認識你嗎？冰，我好想你……　

　　下期預告：冰葬死在邪惡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