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歌（組詩）

　　一

　　四月臨末了，櫻花樹上還有

　　幾朵將墜未墜的艷麗的花骨。

　　你看，這是花與葉相襯映的季節，

　　也是薄霧輕蒙、淡煙隱約的時序。

　　小鳥飛出溫暖的家，在高台的

　　窗檐上飛個不停，振振其羽。

　　校園裡的姑娘穿着秀美的裝束，

　　飄然步過，欲與春天媲美嗎？

　　我沒有驚喜，只是略有淡淡的積極，

　　也談不上樂觀，更不說信心十足；

　　在朝霞滿天時候，我輕輕的微笑，

　　笑到天真的時候就會繼續前走！

　　二

　　春天啊，你不單屬於我的季節，

　　而我也不是你唯一的忠實的僕役。

　　你愛百變，像個頑皮的小女孩

　　時而哭泣，時而露出明媚的樣子。

　　什麼使我稱心？是你強旺的綠色！

　　像玲瓏的珊瑚，多麼璀璨奪目；

　　什麼使我共鳴？是大自然里的生命！

　　它們循環不息，都是和藹的精靈。

　　我喜歡低着頭穿過稀疏的枝條，

　　或者緩緩地走去柳絮拂袖的湖邊。

　　一時想看書，一時又想偷看風景，

　　直至飛舞的蝴蝶把我引出叢林。

　　三

　　不要懷疑我，浪漫自由的春天，

　　因為我的青春恰似你的縮影：

　　像你那樣充滿風雨與陽光，

　　像你那樣時而空濛，時而明朗；

　　像你那樣富有不息的活力，

　　種下多情的種子，發出深思的枝條；

　　像你那樣輕輕地走過世間，

　　獻上一幅生動的彩色的人生！

　　你有陰霾的天氣和盛美的景象，

　　帶着累累的果華走向夏天；

　　而我也有苦澀的淚水、欣悅的靈感，

　　馱着沉重的理想走去壯年。

　　四

　　啊，美麗的春天！我崇敬你，

　　即使你會離去，也會消亡。

　　我愛你的陽光，它在濃霧之後

　　發出更加明亮的可愛的射芒！

　　也愛你的人們在路上留下的腳印，

　　和竭誠勞動時現出的健康的姿影。

　　我要為萬物的生長有所驚嘆，

　　儘管有外界的強力不斷阻攔，

　　可我不能像品達那樣純粹地讚美你，

　　讚美表面上的膚淺的東西。

　　我要追蹤理性，在心靈深處

　　感受你的活力和隨時而來的痛苦。

　　五

　　我看見一種花卉像粉紅的層雲

　　開放在別人遺忘的偏僻的路邊，

　　它們沒有了個性，以群體的美

　　裝飾着春天，欲有訴語又無言。

　　我看見一種民工，當我獨來獨往、

　　無可奈何地置於常綠的小樹下；

　　我比他們自由，富有無約束的活動，

　　但他們能夠豎起一座座穩健的大廈。

　　我的淚水還在白流，除非它可以

　　美化青春，我的勞力不會白乾——

　　只要獻給了春天，幫它設計，

　　幫它修飾，幫它種出甜美的果實！

　　六

　　這叫人如何感受？滂沱的

　　春雨莫名其妙地傾盆而下，

　　隨後一生動的春雷轔然作響，

　　彷彿要驚破天地間的沉默。

　　不久，暖黃的夜空升起一輪

　　清亮的春月，漫飛的灰色層雲

　　縱然舞爪張牙地迅猛橫過，

　　也不能掩滅它迸射的春光。

　　啊，我喜歡站在求索廣場的壇前，

　　向豐茂的樹叢望去，反覆溫柔地

　　瞻望那崇高而壯舉的水塔，

　　它讓我憑着活躍敏捷的知象，

　　去解見春天那隱約可見的秘密。

　　七

　　繽紛季節，令人欣羨又憂虞！

　　在和平的廣場中我接近了民生，

　　心田好像流動着靜靜的甜蜜，

　　對自然的熱愛又蘇醒不禁了！

　　這時，我沉醉於和諧的心靈坦露，

　　又愛從密雲中射出的強光，

　　又愛曼妙的音樂般跳躍的注泉、

　　淡雅的花香，和富麗的廳堂。

　　可是，在我的周遭又不停地

　　響起潮水般洶湧而猛烈的聲音：

　　它是一種力量，自發地、勇敢地

　　交織着黑暗與光明同在的矛盾；

　　它也是一種火苗，在短暫的日子裡

　　燃燒起不可撲滅的勃然怒火——

　　我臉上的神采被灼熱的火光燙傷了，

　　心靈受到茫然不知所措的衝擊。

　　它是呼求的，不能像過去的人們

　　在浪漫的高潮時退卻到後邊。

　　但它也是顫慄的，在莫測的現實中

　　到處是自相傾軋的無奈的不安。

　　啊，繼續保有你那優良的傳統吧，

　　繽紛季節！你不能幻夢似的

　　飄渺不可知，時而是斑斕的色彩，

　　時而又不惹人喜愛，抑鬱於胸臆。

　　然後又以那行將告別的眼色

　　匆忙地拋棄了枯乏的人間。

　　你是知道的，優美的心靈都熱愛

　　那春雨過後的怡人的清新氣息，

　　纖塵不染的一片明澄的碧空，

　　還有涼爽的絲寒，和那會

　　結出幻想的果實的花的吐艷。

　　八

　　我的春天何以對影自憐，

　　雖然有似曾相識的青雲

　　以出其不意的姿式飄過眼前，

　　還會說：“小天雲，愛人君。”

　　我的春天何以孤芳自賞，

　　縱使可以聞到雨水的氣息，

　　和開放在路邊的野花香，

　　也會說：“小素心，亮晶晶！”

　　你看，我不能和人一起耕草，

　　不能同心和願地築起高樓；

　　只能獃獃地對着窗兒自撓，

　　聽些引起傷感的鳥鳴的幽幽。

　　待到白日依山的壯觀時刻，

　　只剩下梧桐的搖曳的飛舞，

　　只剩下過路人的尋常的平陌，

　　和腳步的不會生花的躊躇！

　　九

　　隨即就是神采飛揚，雙目明亮，

　　飛絮落葉是春天欣慰的眼淚，

　　風聲鳥鳴更是春天的私語，

　　連石板也奏出清婉悅耳的樂章；

　　對日常生活感到真切至美，

　　繁紛的事物披上了新妝，

　　對夢中意象不覺得虛無若假，

　　比以前更有和衷的詩意和畫情！

　　啊，原來是你，青春里的自信——

　　讓我凝固的碧血重新沸騰，

　　讓我冰冷的清氣再次飄動，

　　從此有了生命、純美和自由！

　　十

　　春天裡什麼像花香那樣

　　飄溢四方，陶冶人的心靈？

　　春天裡什麼像鳥語一般

　　清脆甜美，讓人悅然欣怡？

　　是風兒把我的心情吹得像

　　輕盈地飛揚的逍遙的雲朵？

　　還是人世的可愛讓我找到了

　　理想的傾向、純美的象徵？

　　是呀，是我站在青春的絕頂，

　　是我自由地走在人道的中央，

　　才見到你們和你們的美麗，

　　才流出靈魂深處的眼淚！

　　十一

　　春天啊，又在我心間唱起

　　那生生不息的主題歌；

　　這歌聲總會暗示我去追求

　　清雅的人生和恬靜的生活：

　　“你的眼睛不能坐視不覺，

　　你看那父女、同學和老少，

　　還有戀人都在空地上表演，

　　用無息的青春來購買生命。”

　　春天啊，你在傾聽我的律動嗎？

　　像一注永不枯竭的清泉，

　　像勤誠不偷懶的蜜蜂，

　　執着於眼下剛發芽的理想！

　　我馬不停蹄地永進與恆走，

　　越過大山，也涉過長水；

　　可是，這路走不到盡頭，

　　像空中的白雲飄散不到天邊！

　　十二

　　在豐盛深厚地春天的裙下，

　　我們始終要低頭與低眼，

　　我們的言語訴不盡春天的秘密，

　　我們的雙足踏不完春天的角落！

　　無論是女生敏感的內心，

　　無論是童子天真的表情，

　　還是同齡人的追逐和珍愛，

　　我們終不明白，永想不開。

　　趁着我們青春還在射光，

　　趁着我們的青春還在散熱，

　　來吧：不能讓激情凝結成冰，

　　繼續為詩意的春天歌唱一曲！

　　十三

　　我在聆聽着命運的纖指，

　　拔響了內心的水晶風鈴……

　　我的春天原來是出唯美的夢兒，

　　在夢的哪邊可以蘇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