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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為一個人一生中僅持續五分鐘的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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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為一個人一生中僅持續五分鐘的親吻 標籤:只有一個地球 個人簡歷

  【一】

  我們所生活的時代是一個把性愛轉變成那些荒謬動作的偉大時代。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願把特麗莎這句露骨的話作為像元劇最前面的楔語一樣的燃芯,如同這個充滿懸疑色彩的題目,與接下來會謄寫什麼的什麼彷彿很有關係,又毫無銜接。眼前,紛紜過往的是一些瑣碎的名字和面孔,托馬斯、特麗莎、畢希納、丹東……而滯留的卻是一汪汪藐視語言和文字的形體、藝術或哲學。

  先從昆德拉《遺囑》回放,似乎有這麼一則令我尤為衷情的論斷,“生命,是持續不斷的沉重努力,為的是不在自己眼裡失落自己,永遠堅定地存在於自己,在自己的狀態中。只消走出自己瞬間一刻,人就觸及死亡的領域”。前一句,對活蹦亂跳在地球上的晚期智人而言,因為深有所感,所以淚眼朦朧在觸不及防之中;而後一句,我卻道不出其中的詭秘。一個人,若何消走自己?怎樣才能消走自己?又如何波及死亡的寂靜?這些圓圓圈圈的疑問是一個又一個的問號和嘆號,像沒有雙手的殘疾者逼迫自己去演奏貝多芬那些凄愴的交響曲。悲憫之中,這沒有答案,也沒有結果。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在校園、網頁和旋轉的萬花筒中升騰起一寸混沌,像蝴蝶的翅膀魔力般掀起了大洋彼岸的龍捲風。憶起去年此刻,我硬着頭皮吞下這本書的最後一頁,不出所料,讀完后的自己腦海一片空白,這種千年一嘆的邂逅質感與從前讀第一本外國名著《堂吉訶德》的感覺是那麼般如出一轍,似曾的懵懂,相識的無知,以至今朝,我依舊忌憚西方的文字邏輯和長篇論述。那時候,塞萬提斯的最後一行告訴過我這般類似的道理,“這位騎士在中世紀的燈塔下會顯得璀璨奪目,但是,在城堡的磚頭上布滿灰塵時,轟鳴的機械聲打碎了他的固執和無常,不可阻擋的趨勢亦然將他的盔甲、長矛和毛驢絞殺在無限的時代銀河之中”。哦!原來,為了找尋迷失的出口,卑微的人類一定要順從這個時代的腳印,倘若一個人稍有不願順從的埋怨,那麼,迎接他的將是他人的冷眼、社會的袖手旁觀,他的耳畔可能更多地會傳來一潮高過一潮的咒罵——“一個瘋子”、“一個神經質”,甚至還會聽到像審判古寧塔中的囚徒一樣辱他一聲——一個喪失道德的人。

  勿論道德,源自這個命題過於沉重。喚回故事中的劇情,又不得不與道德相互牽連,抑或,相互勾結。關於托馬斯的三角戀,我只是懷揣着一些淺顯的記憶,比如,這一句——“也許最沉重的負擔同時也是一種生命充實的象徵,負擔越沉,我們的生活也就越貼近大地,越趨於真切和實在”,我相信,這所演繹的應該不單單隻是針對一則浮於紙面的愛情故事,因為這絕非一種純粹的感情,事實上,這也必定有所隱喻,喻人生!喻人!喻人的本身存在!惜然,在充滿肉慾和感知的西方敘事倫理中,東方邏輯總有一種無法輕易擷取真諦的力道,更難以提及要求生長在一端天真爛漫的校園花季里的人群了!

  於是,我唯有等待,等待“醍醐灌頂”的一天,等待《沉重的肉身(The Unbearable Body)》臨降的一天。應該說,這是一本倫理學和哲學並夾雜思想韻味的哲理書,但是,兩種生長在不同地域的語言始終無法完全地契合,正如《一片秋天枯葉上的濕潤經脈》所說,“世界上相契的個人性情可能不少,但絕少的是相契性情的相逢”,雖然這句話在講述卡夫卡的現實一面,或愛情,或友情,或親情,可這又何嘗不是在論述人世間種種難以解釋的偶然呢?Unbearable,形容“無法承受的、不堪忍受的”,在這裡,“沉重”並非那麼恰當,因為有的沉重是人可以忍受的,有的沉重是人無法去面對的。而後者卻在這本書的赤裸裸的軀體里彰顯地一瀉千里,而面對後者,現實中的選擇更多的是要麼心死,要麼身死。

  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中,每當與特麗莎做愛時,托馬斯總會沖洗掉身上其他女人的香味,但卻總是忘了洗頭髮。在夜光如豆的黑幕中,特麗莎總會因為難以忍受託馬斯這種“風流之氣”而黯然傷懷。只是,在整部小說的喚喊里,昆德拉似乎在突出托馬斯與特麗莎之間的深切愛戀。可是,在特麗莎面前,在她的愛琴海的內涵里,托馬斯是痛苦的,是沉重的,是沒有權利褻瀆的,更是難以承受的,雖然愛她,但每愛一分,痛楚則增加十分;而在另一位女郎——薩賓娜的跟前,托馬斯則極力地放縱肉慾,肆無忌憚、為所欲為。在薩賓娜的愛的闡釋里,他甚至可以褻瀆,因為這種褻瀆,對薩賓娜的本人而言,這並不算什麼,或許,這不過是一場場逢場作戲罷了!然而,如果不是《沉重的肉身》提醒,少有人會注意到薩賓娜她那張像舞台般那麼大的床,在那一張床上,她始終孤零零的,她始終沒有讓任何一個曾與她有染的男人一同入眠,自然,托馬斯也沒有權限。之所以誇張到舞台的大小,劉小楓說:“舞台是什麼?舞台上只有主演,其他的人只能當觀眾,而不允許靠近”。在漆黑的夜裡,她似乎一直在等待,等待一個主演的到來,等待一個並非靠她的身體而是靠聽她的靈魂陪她說話的男人的出現。

  為此,在古中國的道德經里,劇目里的主人公則完全違背了中國的人理綱常,逢迎的是世人鄙夷、側目和唾棄。然而,作為一本風靡青春的暢銷書,其寓意絕非那麼低俗與蹩腳!其實,讀完《沉重的肉身》,我才隱隱約約感觸這《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的“無法忍受”。什麼托馬斯!什麼特麗莎!什麼薩賓娜!這不正是一個人與自己的身體和靈魂的對話嗎?不正是一個人與自由和責任的辯論嗎?不正是一個有關道德法律和寬泛自由的糾紛嗎?

  正如真實的選擇未必見得善良一樣,用自以為是的道德來判定人生的複雜性和可能性不僅僅是無果的,而且是不道德的。以前,有人曾說,“這個世界的終極價值觀不會變,像自由、平等、善良……”,可是,在應用這些價值觀時,人們是否應該思慮它們的合情合理性呢?是否應該擁有一種有效的度量衡呢?進一步問,這個世界上,當真存在一成不變的普世價值觀嗎?那位樂觀的大儒梁漱溟曾這麼認為,“價值觀是相對的,每一個社會形態存在着一種價值觀,每一個時代存在着一種價值觀”。只是,人們口中的“正道”,到底是正是邪!是把指引天堂的燈光還是推向地獄的黑手!對托馬斯而言,我們誰都有資格去評論他的錯,然而,難道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對”嗎?從一定意義上講,人們追求自由、平等和理想的天性本身並不能因時代的車輪而違逆,更不會因前一個世紀或后一個世紀而抹煞。在這個層次上,托馬斯有正確的一面,堂吉訶德亦然並非一無是處。只是,他們忘了,追求要有度,自由亦有度,也許,這個“度”是沉重的,是無法承受的,但是,這裡的沉重和無法忍受在別的地方會由於這種痛而升騰,就如同《卡夫卡的罪與惡及其救與贖》中所言,“在這個世界上,被稱為痛苦的事,在另一個世界上(一成不變、僅僅擺脫了它的反面)是極樂“。

  【二】

  我不明白,有的人因為自己個人的痛苦而信了主的救恩,有的人是因為自己個人的痛苦成了主的仇人。

  ——《沉重的肉身》

  面對充滿懸疑彩色的論句,忽然間,想起了被老濕視為史上最爛、最差、最狗血的西遊記系列《西遊記後傳》,在此,我並非回憶演員的那些連續三分鐘一個動作的“持久”,而是記錄其中一再霸佔三界並驅逐眾神的魔界首領“無天”。無天,本意是沒有界限,但他確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惡魔。在他的瞳孔里,更多地是肆虐的放誕,是跌宕的張狂。然而,細細回味,曾經看過此劇的你,是否能回想起無天即將滅亡時黑衣無天、白衣無天和亦正亦邪的無天的轉換嗎!影劇里只有一個無天,而三者的轉換不正是一個人的轉換嗎?

  在劇片中,殃害三界眾生的黑衣無天回憶着自己,回憶着曾經的白衣無天,一位滿載慈善的尊者曾與一座城市的城主定下一個條件——“讓這座城市的“最愛偷者不偷”、“最愛搶者不搶”、“最愛吃人手指的妓女不妓”,最後,偷者因其感化而長出新手,搶者因其教誨而斷然,而妓者似乎愛上了白衣尊者,為了救下因城主設計而謀害的無天,她寧願獻身並身首異處。模模糊糊中,我只記住了“白衣無天抱着死去的妓者,一步又一步,一階又一階,走進佛經中的七級浮屠。剎那間,痕迹戛然而止。小乘佛教有云:“不舍眾生,不住涅槃”,那一刻,白衣尊者變得如此般沉重,沉重得遮掩了正義,誕生了邪惡。對此,一個人無法否認,“人本身具有多面性,亦正亦邪,全然在一念之間”,只是,關於像白岩松所說,“是什麼抑制了人心中的惡!又是什麼洋溢了人心中的善!”,我卻願意嘗試着想,——“是什麼激發了心中的惡,是什麼剿滅了人心中的善呢?”

  有一次,在論及為何提出“中國夢”的構想時,一位馬哲系老師曾精闢地講出其中一點,“在道德勢衰、人風淪喪的當今社會,馬克思主義理論不再具有像以往那樣強有力的號召力,這便對新時期的道德觀念提出了新的要求,“中國夢”也應運產生”。但是,這卻有可能在集體主義的號子里沉溺了自我,埋葬了自己。作為一個個體人,“他自己遭遇的不幸或自己無意中造成的不幸遠遠超出了人的情感定義能力和道德判斷能力”,因此,“他往往總是為了一絲細小的情感而拋出了整個生命或在情感的某一個尖銳點上犧牲一生的幸福”。關於影劇里的無天,關於許許多多的罪孽深重,這並不能簡簡單單地歸因於一個道德問題,因為,道德的背後,是人性,是一個充滿善良與邪惡的矛盾共生體。

  像故事裡的主人公一般,行走在生存的霧靄之中,轉身之間,遇見,——“尋求意義的人生必然導致歸罪的人生。因為,所要尋找的意義不是一個人身體能夠擁有的東西。這難免成為捆束人身的道德繩索,最後,要麼歸罪於自己,要麼歸罪於他人。”然而,結果呢?歸罪於自己,那是自我的墮落和縱容,是一個個腐爛在塵世中的木乃伊!歸罪於他人,那麼,《牛虻》中的亞瑟也定當不再是一個充滿高度革命熱情的革命者,而是一個因個人憤怨而利用革命尋找報復契機的最自私最醜惡最無恥的小人。只是,我們又有誰有權利將這種“邪惡”單純地歸因於一種自私呢!有因便有果,像善,像惡,像……

  像保羅“莊重的”《宣言書》,——我自己只能在心靈上順服上帝的法則,而我的身體卻服從罪的法則。

  像《十誡》的戒問,——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是謊言?什麼是真相?何謂誠實?何謂不誠實?它們的本質如何?我們又該以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待它們?

  像《紅》的血和眼睛,——人們有時候會不會生錯時代?我們能不能修正老天犯下的錯誤呢?

  “回憶不是對遺忘的否定,回憶是遺忘的另一種形式”,這些天,用零碎和整體的時間讀完了梁漱溟《這個世界會好嗎》、劉小楓《沉重的肉身》和喬治*索羅斯《獻給這個世界的傲慢與無知》。緩緩地縷一縷思緒,忽而雜亂,忽而清晰,只是,我仍舊改不了像往常一般將自己認為好的、想到的和亂蓬蓬的東西謄寫出來,縱然這浪費了許多時間,縱然我再也無法有資格獲得像前兩年那樣的安閑。

  如今,唯一收穫的恐怕是一種心平氣和罷。彷彿再也沒有那般激情,即便與人聊天,也更慣於用“對”、“哦”、“額”……曾與一位學弟的交談,特別欣賞那種開朗甚至有些張揚的性格,彷彿這種性格也曾在我的校園青春中稍有停留,而那也不過是匆匆而過罷了。只是,雖欣賞,卻談不上羨慕,更無法說得上羨慕。心中一絲波瀾不起,有的是自信,有的是豐沛。

  也許,此時此刻,這種狀態恰好!恰好!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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