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無處告別

　　看了一位網友的《無處告別》，頓時思緒飛揚，不是激情滿懷，而是傷感無限。不待看完，我的內心竟十分地鬱悶，其實是勝過鬱悶的，是堵。因為不能告別，尤其是清明時節，令我傷痛、心痛、情痛、痛定思痛。我想到了我的親人，我的恩師，我的朋友，我的同學，他們走了，匆匆而去，不辭而別，儘管是去天堂，我仍然擔心他們去天堂的路可好走？擔心他們去天堂的季節是不是有快樂相伴？我更擔心在天堂他們是不是一切如願？

　　我慈祥的爸爸70歲就突然走了，我的恩師付孫銘老師也突然仙逝，我的朋友邵顯平更是英年早逝，我的大學同學在大學期間不辭而別，無聲無息……

　　都說，世間人情薄如紙，我講，感情至深才思念。又是陽春，又是清明，我心底的懷念和思戀竟沉沉地綴我的腳步，贅我的言語，追我的思緒。我依戀，那骨子裡透着愛意的如山的父愛每每我的淚就是慈父的愛點點；我惜別，那滿眼顯出關懷的真真的師生情誼、問寒問暖和言辭中的期待；我眷戀，那充滿真誠的幫助、關心我健康及工作進步的兄長顯平大哥；我懊悔，在我中年才懂得的同窗同桌情誼的同學情，真摯無比。這些，我不該回味、整理？不該惜別、記得？唐代著名詩人杜牧《贈別》中早已明示，“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我心酸我欲哭無淚，但，我無處告別，我無處話別，我無處惜別——殘酷的現實世界，令我苦淚連連、悲情楚楚、傷痛無限！

　　我不為了寫這些文字，而是應親情之約、靈魂之示，為了自己心靈的寄託與慰籍，為了情操的高尚和靈魂的升華，為了感性的釋放、真情的道白！因為在人生的歲月里，在人世春秋的季節里，在生命長河的小船上，形形色色的告別、點點滴滴的場景，一般都令人涕淚滂沱。可無處告別，不但令人唏噓，更讓人心疼；不但令人無語，更讓人失魂；不但令人斷腸，更讓人一生哀傷。古人云生離死別，可最後的一眼，最後的別言，最後的心愿讓你都不能如願時，那真的是令人遺憾、萬般無奈，令人抱憾終生！

　　人大多總是怕別離，想離別的傷感，想離別的纏綿場面，想別離的哀痛與揪心，便更想通過各種方式來安慰一個個別離。

　　人們在告別昨天、告別童年；告別青春、告別人生；告別歡歌笑語、告別歌舞昇平：告別親情歡聚、告別傷痛詩意，一般是一杯酒一壺茶，一支歌一首詩，一次握手一句話，一個擁抱一鞠躬。可在一世人生中，我感覺最無奈的是無語淚先流的訣別，我們為他、為逝者送行，那送行時的場景，真的是煙消雲散，回頭一場虛空。

　　儘管時間能沖淡記憶的一切，一陣陣漣漪一縷縷雲煙，往事慢慢留下，得以珍藏的是難忘的味道。說到死，80歲的老媽媽竟泰然自若地告訴我們兒女，死後骨灰撒江河。我馬上回應道，這也要看政府讓不讓，好像不是誰都能的。敬愛的周恩來總理和改革開放總設計師鄧小平的骨灰都是灑向江河大海的，那是一種胸懷，那是一種境界，您老還真行，和偉人等同，聽了這些，老媽媽不言語了。一位從小的同學曾經對我說：身體疾病的折磨令我難以忍受，我將獨自選擇離開，不會與大家告別，我不想你們兩行清淚、心痛難過，苦難讓我獨自承擔。到今天我一直擔心她哪天不辭而別，永遠地走了。

　　告別，應該是情感的雙方脈脈含情地相望，不需要導演，每個人都是感情的真實演員，每個人都是從心底生出對情感的吶喊和呼喚。可是，我無處告別。

　　大概是23歲做人事工作太早，工作的關係幫助遺屬到朝陽溝告別得太多，所以後來對我的摯愛親朋卻沒有告別，沒能得到他們的依依不捨的回應，只有把他們當中屬於彼此的親情師情友情同學情等完好的印記深藏。

　　秋葉凋落，春花飄零。情感之花春秋開謝，香艷凋零，剩下的就是純潔的愛，如水一樣的真摯，如花一樣的幽香，如四季一樣的真實。它們慢慢地沉澱，默默地淘沙，寂寂地等待，等待我用心用文字告別，告別的場景由世俗的紛繁到一切的從簡，只留有已然清晰了的愛的美好的片段。我還會不會時常被溫情流淚？我還會不會因思念傷感？會的，一定會的，儘管你們悄悄地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但你們都在天堂，化作夜幕中的一顆顆星星，照耀着我的路，我又怎會不留戀依戀……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身後的一路風景將寫記憶，如水的時光，一個波紋一點浪花實際上都承載着如煙的往事，那充滿真情愛意的點點滴滴，像小河的浪花在輕輕迴響，像風中搖曳的綠柳，任憑思緒飛揚，像甜蜜的甘蔗，任憑我咀嚼。

　　人說“相逢欣然，離別成傷，世間無人能倖免。於是，手握一季的蒼涼，在諸多的文字里留下自己或好或壞的心情”。可是，我多想隨時光老人，伴光陰的腳步，趟過人生曾經的滄海桑田，仰望春日明媚燦爛的陽光，感嘆歲月的崢嶸與歡樂，在一個個的月夜裡，把一聲聲惋嘆、一次次回首、一點點衷腸，用我的心動我的血脈我的呼吸，喚起了我的憶念紛飛，祈求我的記憶珍藏。那一幅幅不同的畫面，那一幕幕清晰的笑容，那一幢幢甜蜜的故事，都皈依到了我的現實生活中，還原了舞台上的你我他——面對無法抗拒的死亡，如同無法抗拒的新生命一樣；無法逃避悲傷，如同無法逃避幸福與快樂一樣。

　　其實，慢慢人生路上，每一次的沉痛告別，不只是死別的終了，還有人生的新意，回味的激勵；每一種重傷的告別，不只是日後的重逢、永遠的結束，還有生命歷程的輕鬆、人生的解讀、事業的驗證、情感的升華和寧靜的回歸。我以為，不光是“相見時難別亦難”，不僅僅是東風無力百花殘，生老病死世之常情，雪萊不是說“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無處告別，是讓春雨代言，催生的春雨將滋潤新的生命，生命讚歌，萌芽、開花、結果，陪伴您我一路一生不再寂寞；無處告別，是讓大海之濤聲奏樂，煙波浩渺的大海，水天一色，茫茫無際，拍岸的濤聲，將夢中人驚醒：向前進，腳步不停；無處告別，是讓高山啟示，雄渾厚重的高山，偉岸巍峨，直指蒼天，仰止南北江河；無處告別，是讓白雲謳歌，潔白的雲朵在陽光下在月光下在春光秋光下把白雪、春雨夏露秋霜融合，凝聚成我手中的水珠一顆，浸入心脾，境界忘我……

　　歲月流金，時光飛舞，生命如歌，青草般的記憶、芬芳的思念、美好的回味，不只是從你的年華里匆匆走過，不只是形成一個個方塊字，跌落我的詩行里。無處告別，其實告別的只是自己，是自己的過去，自己的心境，自己的故事。無處告別的是自己的感情、體悟、心念；無處告別，是要與自己告別，告別那傷痛的春雨，告別那揪心的別離，告別那離殤的安魂曲，告別那相思縈繞的甜蜜的一點點的令你流淚的完美的記憶。

　　無處告別，是一種心的哀痛，心痛的感受只有自知，且無處訴說、無語傾訴。無處告別，應該進而達到一種意境，於無處告別中不言哀傷、不訴衷腸、不流苦淚、不講一句心裡話。

　　無處告別，就是靜默，就好似沉寂，就是安詳地看着這世間的生生死死、纏纏綿綿、匆匆忙忙、蒼蒼涼涼，靜觀這世間的、卿卿我我、痴痴情情、分分合合、別別離離……

　　無處告別，是哲人的思想，是神聖的境界，是大愛無疆的真髓。

　　2011年4月2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