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

　　一直不明白怎麼會用象牙塔這個詞來稱呼校園，好像也沒有人見過真正的象牙塔是什麼樣子，不過象牙倒是見過，白璧無瑕，再加上大象那高貴的身份，不由得人不望而生畏。

　　記憶中最早關於校園的印象其實離象牙塔相去甚遠，只不過是舊時鄉村一隅的兩三排茅草房，四周用低矮的土牆圍起來，裡面縱橫種上幾排冬青樹。校園的後面有一條小溪，天氣晴好的時候沒多少溪水，那是孩子們課間嬉戲的樂園，拔一把狗尾草，捉一隻小蝦，也足夠製造點小新聞了，即使不幸挨了老師的一頓罵，但在同伴的眼中卻無疑是個英雄般的人物。所以，如果有可能，誰也不會放棄這樣的表現機會。不過趕上陰雨連綿的日子，裡面漲滿了溪水，這樂園也會變成一個災難頻發的場所，上學放學的時候經常有學生滑到溪水裡面，濕了鞋和衣服也是正常的事情，要是有幸趕上一個天寒地凍的日子，那種濕了鞋和衣服的感覺估計要給你留下一筆可以值得終生回憶的財富了。校園雖舊，不過也不是沒有亮點，學校門口那棵古老的冬青樹就顯得格外氣派，無論嚴寒酷暑總是枝繁葉茂，站在樹冠下抬頭仰望，總有一種遮天蔽日的感覺，每每在那種時候，心中總會油然產生一種對校園的敬畏之情，雖然它和我們居住的村莊一樣簡單而破舊。

　　至今還清晰記得第一次上學的情景。入學要考試，必須從一背到一百，再倒着背回來。好在我比較幸運，順利通過人生中的第一次考試。在老師辦公室辦理入學手續時，看着那些被淘汰者痛哭流涕地回家去，一陣陣后怕之餘又忍不住一絲的得意，盼望着早點放學回家告訴家人在開學第一天取得的巨大成就。等到發課本時，遠遠地就能聞到從老師講桌上那一摞教材中散發過來的油墨的味道，拿到手中，那一頁頁密密麻麻的圖形和文字散發著更加濃郁的香味，那些看似深奧的符號充滿着一種未知的神秘，讓人浮想聯翩，卻又不可捉摸。

　　孩童時的校園生活簡單卻充滿着樂趣。散落枝頭的鳥兒悠閑地邁着步伐，不緊不慢的下課鈴聲總是在心不在焉的時候想起，課間的嬉戲總是充滿着無窮無盡的歡笑，就連姿勢怪異的廣播操也是一個津津樂道的話題，更不用說小人書里岳飛的英明神武與兀朮的滑稽無能了。下午兩節課後，學校早早地就放學了。在風和日麗的午後，田野上那一片追逐打鬧的聲音，迎着風兒也能飄出很遠，而在寒冷的冬日，信步走在堅硬的冰面上，看昔日浪花漣漣的水面如履平地，不禁油然而生一種氣吞山河的豪情，那傳說中的蓋世英雄亦不能如此踏碧波與雙腳之下。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轉眼間，那土坯牆、茅草屋的校園生活已經結束了。此後輾轉了幾所更遠更新的學校，每所學校各有不同，校園環境一個勝似一個，相同的是那裡的生活同樣簡單快樂。同樣幽靜的圖書館，同樣豐富多彩的閱覽室，就連校園中的蓮花池也是如此的相似，那盛開的荷花也是在同樣月朗風清的夜晚散發著同樣淡雅的幽香。

　　不知不覺間走出校園已經許多年了，偶爾翻開舊時的相冊，那許多年前的笑容依然燦爛如故，不同的是早已世易時移，各奔天涯的一方了。時間的移轉已經改變了所有最初的快樂與簡單，曾經的相交故知也只顧忙於各自的生活，或為生存、或為世俗、或為理想而活着。回首曾經的如歌歲月，一絲感悟，忽然明白，為何會有一種東西叫象牙塔，會有一座外表破落，卻如象牙塔般純凈的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