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疤

手機:M版  分類:抒情散文  編輯:小景

  當天空慢慢變的黑暗,我才能看到天空閃爍的星星,手臂上的刀疤現在已經成為一種不可逾越的記憶。那些排列有序的刀疤並不僅僅是因為在我的身體上我才會記得如此深刻,有的日子裡,有的夜晚。當我一個人或對着黑夜發獃,或站在教學樓的某一角落遠眺時,那三條愈漸模糊的刀疤就會爬上我的心頭,在我的思想深處打上一個永遠無法癒合的烙印。拿起日記本,總喜歡翻開記述我三條刀疤的那一頁。看看愈漸模糊的刀疤,看看那一頁歪歪斜斜被氧化了的字,我就像是被奴役者用手中的皮鞭抽打。末尾寫着七月二十五日晚,這些數字對我來說都是幸運數字,可是不幸卻偏偏就在這天發生。

  三條刀疤也是在七月二十五日以後才出現在我的手臂上,那天晚上是學校放了暑假的,本來輕鬆愉快的假期卻在那天夜裡給我施加了太多的憂愁。

  在高中,抽煙對於我們學校的男生來說是一件極其尋常的事,但由於學校禁煙厲害,我們只好每天在廁所的角落裡抽,在那個有限的空間里,全校所有抽煙的男生擠在一起大口大口的抽煙,去了廁所便常常會有種騰雲駕霧的感覺,有的時候為了買煙甚至可以做到不吃飯,在那種不吃飯只抽煙的潮流中我不知不覺就成了煙民,同學中間還有這樣一句話:“飯後一口煙,賽過活神仙”。

  在自己的兜里揣上一包香煙,走路的時候手裡握着打火機,不時的將火機在手裡來兩個360°的轉體。這便是典型的煙民,我也不例外。

  七月二十五日,我放暑假回家。回到家后我就不敢在自己的兜里揣上香煙,也不敢把打火機握在手裡。可我還要抽煙,於是就把香煙和打火機放在了一個父親不常用的抽屜里,心想明天就要找個隱蔽點的地方藏起來,可誰也無法預料下一秒鐘會發生什麼事情,當天晚上父親就發現了香煙。可是一向嚴厲的父親並沒有說我什麼?拿起香煙只是把它放在了家裡最顯眼的地方。父親看着我,好像有話要說但又轉身走開了。我一直不敢說話,耷拉着腦袋安安穩穩的坐在沙發上。

  後來父親和母親都坐在了我的對面,父親鐵青着臉,略帶有急促的呼吸,但卻始終不說一句話。母親就問我什麼時候學會了抽煙,以後再抽不抽了之類的問題。白熾燈的光亮在那個夜晚竟然顯得有點微弱,夜的黑暗和燈的昏黃交織在一起,那種顏色和父親的臉色像極了,滿屋子都是父親鐵青着的臉龐,我實在不敢想象接下來會有怎樣的事情發生。

  就在這個時候,父親拿起了那盒香煙抽出一根慢慢地放進嘴裡,我明明看到父親點煙時手有點顫抖,可那白色的煙捲還是染上了紅色的顏料。父親抽煙的姿勢感覺有點笨拙,可他還是在大口大口的吸,白色的煙霧飄在我和父親的中間似乎是一種預示,我不敢多想,生怕父親猛然站起會給我兩巴掌,打得我不知所措。我望着父親一根兒接着一根的抽煙,竟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說些什麼?

  母親一會兒看看父親,一會看看我,卻不知道說什麼好。當父親抽到第五根的時候,母親說:“你不是戒了煙嘛?怎麼今晚抽這麼多?”

  父親一開口就是一聲長長的嘆息,接著說:“你的兒子都學會了抽煙,我戒煙有什麼用,他花我的錢抽煙,難道我就不會自己抽嘛?”

  我猛然間想起父親已經戒煙有五年六年了,那一刻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困窘,我耷拉着腦袋一個勁的問自己為什麼要抽煙,順手拿起一本書就使勁的卷。父親還在抽煙,而且還是像原前那樣大口大口的抽,滿屋子的昏黃,滿屋子的煙霧,我羞愧極了,我只好再一次的把頭低下,望着手中被捲縮的課本。我真想給父親說正對不起,想給父親說我以後再也不會抽煙了,可是話到嘴邊卻被嘴角的一絲顫抖代替。

  我滿腦子都是父親的那句話“你的兒子都學會了抽煙,我戒煙有什麼用,他花我的錢抽煙,難道我就不會自己抽嘛?”。母親沒有勸阻,我也不敢說話,最後父親硬是抽完了所有的煙。父親依舊是鐵青着臉不說一句話,站起來就去睡覺了,母親讓我去睡覺,可我卻沒有一點兒睡意。煙霧籠罩的屋子裡我一個人癱坐在沙發上,想着父親的剛在說過的話,心頭不覺一酸便抱着書本一個人低微的抽泣,

  那個假期我和父親始終沒有過多的交流,為了表示我戒煙的決心,我自己對自己說以後若是再抽一根煙就在自己的手臂上留下一條刀痕,假期里我再也沒有抽一根煙。可是到了學校之後在抽煙潮流中我卻控制不了我自己,手臂上的刀疤就是七月二十五日以後留下的,以後的日子我每抽一根煙,就在手臂上割一刀,我想血的教訓會讓我離煙越來越遠,至少我還能感覺到肉體的疼痛。

  從那天以後我的手臂上總共留下了三條刀疤,每抽一根煙就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一刀。傷疤已經愈漸模糊,可是我好了傷疤怎麼能忘了痛啊,我應該想想煙霧籠罩的屋子和昏黃的燈,我應該想想不抽煙的父親在我面前抽完整盒煙的情景,我還應該記得父親那句讓我一生都無法忘記的話語。

  人們都說:“好了傷疤忘了痛”。可是我的傷疤好了,那些痛卻爬上了我的心頭,在我的思想深處打上一個永遠無法癒合的烙印。痛里夾雜着父親抽煙的身影,也有父親鐵青着的臉龐。

  細細回味,才會發現。我們很難通過一件什麼事情來證明父親怎樣怎樣,也很難用一個詞來說明父親如何讓如何。但當我不經意間看到手臂上的傷疤,父親那瘦弱的身影就具體了,面對父親,任何言語似乎都是蒼白的,想起父親,任何艱難困苦也都是不堪一擊的,在父親的身上永遠閃爍着堅毅,那是最美的念想。

  忘不了三條傷疤,忘不了父親對我的教誨,忘不了父親高大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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