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牛的鄉長

　　最牛的鄉長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發生於2004年冬季，地址是豫東某行政村。雖說這件事已過去好幾年了，可是每每想起來，卻總是內心隱隱作痛，但也總有一番新意，不揣冒昧，就寫出來吧！

　　這年冬季，某行政村的三百畝耕地被鄉政府帶着開發商雇傭的打手強行侵佔。

　　那天，鄉長親自乘上拉着幾十名打手的大車，雄糾糾氣昂昂、威風八面地開進了某村的這塊耕地，鄉長乘坐的這輛大車後面，還有第二輛，也拉了幾十名打手。看到百姓站在長着麥苗的耕地里不願離開，鄉長一聲令下：“給我打，打死我負責。”車上隨即跳下七八十名穿着迷彩服而且個個手持棍棒的年輕力壯的打手，見人就打。膽小的百姓嚇得魂飛天外，四處奔跑。膽大的則個個被打的滿地翻滾，再想跑都沒機會。結果是造成了敢於阻擋的幾十名百姓不同程度的受到傷害。

　　那時，我在一個律師事務所就職。

　　某日，我在值班，有十幾位農民來到了我的辦公室。一看，他們一個個都帶着傷，有的吊著胳膊，有的走路一拐一拐，有的更明顯，傷情帶在臉上。他們向我訴說了他們因為阻攔鄉政府強行征地被打傷的情景，還說幾個重傷的住在醫院裡，他們十幾個是村民代表。

　　我問他們，鄉政府征地，有什麼正規手續沒有，他們回答：“什麼都沒有，還不賠錢。”

　　我一聽，就知道又是一起非法征地的事件。

　　對於這件事，我沉吟良久，不管吧！看着鄉親們眼巴巴的表情，無法推卻；管吧！作為律師我也真的無能為力。因為當時司法廳剛下發了文件，規定涉及群體性事件、涉及政府的事件律師不準參與。即使允許參與，當時的司法環境也不允許法院立案。好在我在媒體圈子比較熟，就寫了一份材料，幫他們找記者吧！這也是當時唯一的方法。

　　過後的幾天里，我跑了幾十家媒體，媒體朋友都還很幫忙，第二天開始，就聽到百姓反饋過來的消息，有記者過去了。

　　可是，沒過幾天，那位命令動手打人搶地的鄉長給我打電話（不知道怎樣打聽到我的電話的），竟厚顏無恥的對我說：“某律師，這事你管不了。你不是替老百姓找記者嗎？記者有啥可怕的？記者來了我們就送錢，我們鄉里有的是錢。記者掙了錢，誰還敢曝光？”

　　接着，找我的那些百姓代表又過來找我了。這次更了不得了，他們稱記者過去之後，不但鄉裡邊不怕，還連續開會，對百姓進行嚴厲威脅，村支書的老婆還把着街口破口大罵，罵到上邊告狀的人（村兩委和鄉政府是很保持一致的）。嚇得反映問題的百姓不敢出門。

　　這些問題讓我更為難了，我這不是幫倒忙了嗎？這時聽說已有十幾家記者都收了錢，不管了。有人還勸我也別管了。但是我不相信媒體都是掙錢的，反覆考慮，就到了新華社（分社）替百姓求助。

　　我連續找了新華社（分社）的領導幾次，總算答應我了。

　　就在新華社（分社）領導同意採訪的第二天上午，百姓的消息及時過來了：該縣土地局領導帶着人把在被強征的這塊地上圈起的院牆推到了，鄉政府正派人往外清理建築材料和工具。等於又把這塊耕地還給農民了。

　　那個鄉長又給我打來電話，氣急敗壞地威脅我說：“某律師，你讓我們鄉里損失了幾百萬，我們不會放過你的，你的孩子在哪上學，我們都打聽好了。”

　　我回答：“你聽好了，現在只是把耕地還給農民了，如果你敢動我的孩子一根汗毛，我會把你們全部告到底，把你們縣鬧個天翻地覆，別想嚇住我。”

　　他聽我這樣說，馬上變了口氣：“我是看玩笑，老兄別生氣啊！”

　　過了幾天，我和新華社（分社）領導說起這件事，這位領導說：“呵呵，這個鄉長確實很牛，連我們的記者都不在乎！”接着他給我講了過去採訪的過程。

　　那天，新華社（分社）一個還是中層領導的記者親自過去了。到了這個村頭之後，記者把車子停到村外面，讓司機等着，他自己到村裡找村委會了解情況。這位記者個子很高，穿着簡樸，走起路來慢大步，誰也看不出是那級領導。到了村裡先打聽村委會的地址，村民一聽是記者，就告訴他村長正在一個村民家裡收錢呢！記者按照指點到了這戶村民家裡，卻看到很多人站滿了院子。就問哪位是村長，不料一個人主動站了出來：“我是鄉長，不用找村長。”這位鄉長聽到是記者來了，首先表現出來一幅蔑視的神情，隨即要求出示證件。記者就出示證件讓他看，他接過後只是隨手一揭，就立刻交還，嘴裡說著：“記者有啥了不起，說吧！有啥事。”記者就說起了百姓反映的非法征地的事。這位鄉長沒等說完，就嚷了起來：“咋了！征就征了！”記者說：“這樣強征耕地，就不怕上面來查嗎？”這位鄉長更是不屑一顧，說出了一句讓人不得不佩服的萬分雷人的話：“只要你們記者不多管閑事，胡錦濤知道有個某某村嗎？”

　　記者一聽鄉長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就很知趣地離開了。

　　新華社（分社）領導分析，也許是這個時期他們見記者多了，所以才會一點也不在乎。

　　過了一段，百姓反饋過來一些消息，正好補充了這個故事的一些情節。

　　當新華社記者告辭之後，過了有好幾分鐘，這位鄉長自言自語道：“新華社……新華社記者，”接着還過神來，馬上命令手下，趕快開車追……一定要把新華社記者追回。

　　可是，對這位鄉長的行動，這位資深的記者早有預料，繞着小路離開了。

　　又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百姓又反饋消息說，他們這位不可一世的鄉長出事了，具體也說不清楚，反正不再是他們的鄉長了。

　　2010年1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