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對小丑的牛皮糖愛情

　　時值盛夏，喬果正在游泳池裡消暑，腳卻不幸抽筋了。好在剛吞幾口水，就被旁邊的一個帥氣男孩救了上來。男孩不由分說，對着喬果的嘴巴，猛地就是一陣對口呼吸，直到被雙眼圓睜的喬果惡狠狠地推開。

　　之後的整個下午，以救命恩人自居的男孩就像塊牛皮糖一樣，一直粘在喬果的身後，還不停地絮絮叨叨：“我叫肖力，23歲，身高一米八。身體好，長得也不錯。怎麼說也是救命恩人，你就不想請我吃飯，多了解我一點嗎……”

　　喬果氣得頭頂直冒煙：“首先，我抽筋的地方是淺水區，水深不過一米五，淹不死人的，你沒有救我。其次，從我進游泳池開始，你就一直色迷迷地盯着我。剛才我還沒暈呢，你做什麼人工呼吸？沒跟你要遮羞費就不錯了。一個字，滾！”

　　“除非……”肖力依舊是一臉壞笑，喬果覺得自己低估了他的臉皮厚度，於是眼珠子一轉，指着旁邊一棟摩天大樓說，“這樣吧，我坐電梯，你爬樓梯，如果你能比我先到十樓，我就請你吃飯。”

　　沒想到，肖力一口答應。遊戲開始了，電梯門關上的一剎那，喬果最後看到的是肖力脫下運動鞋一路狂奔的背影。結果，當肖力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十樓后，過了一會兒，才見喬果氣急敗壞地從電梯里衝出來：“每層樓你都按，違規！”

　　肖力笑得很燦爛：“你又沒說不準這樣。電梯按鈴就在樓梯邊，我跑上去的時候，每層樓都順手按了一下。不管怎麼說，我比你先到了吧。”

　　接下來的晚餐，是喬果有生以來最難下咽的一頓。吃飯也堵不住肖力的嘴。席間，他不斷談着自己對喬果的一見鍾情，口水都噴到了三尺開外，全然不顧對面的喬果臉色越來越陰沉。

　　好在不久，兩人就畢業了。喬果的工作收入不高，於是在朋友的介紹下，當起了派對小丑。她經常穿着寬大的小丑袍，頂着金黃色的假髮，鼻子上還有一顆小紅球，出入各大夜總會和晚會場所。臉上各色的顏料讓喬果面目難辨。生活很辛苦，又沒什麼朋友，於是她開始懷念起那個整天跟在身後的男孩了。算起來，畢業后就很久沒見過肖力了。

　　一天晚上，喬果正在包廂里為客人表演一些小魔術。氣氛很熱烈，於是客人又要求喬果扮演各種造型，如掛在牆上的鐘，或者倒立的茶壺。正忙得不亦樂乎，包廂的門被推開，一群警察沖了進來，對着所有人大聲嚷嚷：“臨檢！把身份證拿出來。”

　　喬果是根正苗紅的三好市民，於是跟警察解釋：“我沒帶身份證。不過你看我這樣子，也不可能是坐台小姐吧？行行好，我明天一早還要上班呢。”沒想到，對方雙眼一瞪：“誰知道你是不是！上次，你們夜總會還搞了個制服誘惑，一大群老不死的坐台小姐，竟然穿着高中小女生的校服到處蹦蹦跳跳的。瞧你這樣，不會又推出新單元了吧？叫什麼，小丑的誘惑？還他媽的真有創新精神！”

　　於是，喬果和一大幫濃妝艷抹的女人都被帶回公安局。經查證，那家夜總會果然不幹凈。不過，喬果只是個表演的小丑，一向是表演完就拿錢走人的，可任她磨破了嘴皮，警察還是不信，還一直追問她墮落風塵的起因。最後，喬果扛不住了：“如果罰款一下款就可以讓我走的話，那我認了。至於原因，老爸生病，老媽改嫁，弟弟上學，妹妹失蹤，你覺得哪一個可信就寫哪一個吧。”

　　詢問的警察正要發脾氣，旁邊突然有人大叫一聲：“小果，真的是你？”喬果扭頭一看，竟然是穿着警服的肖力。看樣子，肖力比大學時成熟健壯了不少，竟然也當起了警察。在肖力的解釋下，喬果這才沉冤得雪。

　　就這樣，活了二十幾年，喬果終於坐上了小時候夢寐以求的警車，而且還是一晚上連坐了兩次。送喬果回家的時候，肖力握着方向盤，嘴巴一張，又露出了大學時那個啰嗦小男人的原形：“你也真是的，追了你那麼多年，就是顆石頭心也該被融化了。你倒好，畢業后，拍拍屁股就走人，聯繫方式也不留一個。”

　　那天晚上，天空繁星點點，夜色美得誘人。小警察肖力載着一個穿寬大小丑袍的女人，穿梭在片片霓虹燈中。喬果覺得，肖力還是和大學時一樣，並沒有什麼變化。反倒是自己，經歷了工作的磨練后，卻似乎不怎麼討厭肖力了。她第一次發現，這個口羅唆的小男人也有可取之處。

　　之後，肖力又像以前一樣粘着喬果。接她上下班，或者在她晚歸的時候，提着一壺枸杞老鴨湯等在喬果住處的門前。兩人之間似乎產生了火花。肖力不止一次地勸喬果辭去小丑的工作，喬果卻說：“扮一次小丑，可以拿到很多小費，一個月的收入是我公司工資的好幾倍。我都想做專職的小丑了。”

　　在公安局相遇一個月後，喬果跑到專賣店裡為肖力買了一件名牌襯衣，一路蹦跳着回家，然後坐在房間里，小心地把價格撕掉，連着一張小卡片，裝進一個禮盒裡，包裝好。今天是肖力的生日，喬果決定接受他的追求，讓這種快樂的日子綿延下去。可以想象，之後的幸福就會像這件襯衣一樣，怎麼洗都不褪色。

　　喬果知道肖力在公安局的宿舍，只是之前從沒去過。到了后，門沒鎖，喬果推門進去，只看到洗手間的門關着，裡面傳出水聲，是肖力在洗澡。喬果仔細打量着房間，突然，她的目光被桌上的幾個相框吸引住了。肖力的書桌上擺着好幾個相框，裡面的女孩都是同一人。照片很陳舊，女孩的微笑卻很燦爛，讓整個房間都亮了起來。

　　喬果的心先是一沉，接着恍然大悟：那個女孩的五官和氣質，那麼像自己！可是，那分明就不是自己呀。終於，喬果明白了，肖力和女孩的背後，一定有一段沒有結果的戀情。分手后，肖力選擇了記憶重溫，把自己當作那個女孩的影子。

　　難怪，從游泳池的第一次見面開始，肖力就這麼執著！想到這裡，喬果的心陣陣地抽痛。原來，所謂的一見鍾情其實另有別情。

　　喬果放下了禮物，招呼都沒打一聲就走了。當天，她毅然退了房，在城市的另一角租了間小房子。白天，她是忙碌的上班族；晚上，則是強顏歡笑的小丑。笑容背後，是數不盡的辛酸。

　　一年後，喬果生日那天，朋友堅持要為她慶生，還說：“每次都是你在別人的生日聚會上扮小丑，逗人開心。這回，我們要讓別人來逗你開心。”話剛說完，門鈴響了。一開門，一個小丑站在門外。那是個嚴肅版的小丑，一副苦大仇深要揍人的樣子。只一眼，喬果便認出了，那是肖力。

　　朋友都很識相地自動消失。肖力扳過喬果的肩膀：“你知不知道，這一年來，我找遍了各種娛樂場所，才遇到你的幾個朋友，知道你搬到了這裡。又費盡了唇舌，他們才同意幫我。我想告訴你，我真的很喜歡你。”

　　“那是因為我長得像你的前任女友吧。”喬果從鼻子里噴出一陣冷氣，“我都看見了。你生日那天，我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結果在你桌上看到她的照片了。”

　　肖力愣了大半天。回過神后，忽然笑得喘不過氣來：“桌上的照片？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離開我的嗎？天啊，那是山口百惠的照片！我媽可是她的忠實粉絲。從小，在我媽的影響下，我也深深喜歡上了她。倒不是因為她多漂亮，而是因為她那種平淡恬靜的知性美。當然，她二十幾年前就退出演藝圈了。不過這幾年來，我始終把她的照片擺在桌子上。你們這些女孩子呀，也太前衛了，連山口百惠都不認得！難道在你們心中，美麗也會過時的嗎？”

　　一種失而復得的感覺，在喬果的心中慢慢升起。她抓起肖力的手：“既然這樣，那就讓我們繼續那天沒做完的事吧。卡片你看了嗎？我本來想告訴你……”

　　其實喬果想說的是，生活，總不會讓我們錯過最美麗的愛情。愛情的脈搏，雖然時而沉重，可最終會慢慢變得清澈。那個夏天，游泳池清新的味道里，早就蘊含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