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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語(五)

手機:M版  分類:精彩小小說  編輯:pp958

  荒野的風還是肆無忌憚地吹着,她擺弄好了燭火,一心等着午夜的到來。這裡太黑了,看不見燈火,看不見人影,只有搖曳的火芯陪她,將她瘦削的身影投放在柳樹上。枯老的柳枝顯得十分詭異,特別是在這詭異的夜晚,劃過她的裙,牽扯她的手臂。

  等待,等待……或許世上最難熬的就是等待了吧?可誰知道他早已習慣了等待!“好冷啊!”她兀自想着,“他會來么?”不知道,一切未知。回答她的只有寒風。

  已是午夜,她點燃了所有長明燈,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閉眼,抬頭,斂裙,抱膝,埋頭,哭泣。為什麼要哭泣啊?是因為他沒來?還是擔心自己的身體?誰知道呢!下雨了,冰涼,侵骨,酥手,濕發,抹淚,看天。不知道的憂傷,一如他的悲愴。須臾,恍惚,片刻,一炷香。雨未停,他未來。走進破廟,叩首拜佛,“佛祖,可否再讓我見他一面?我願從此落下病根,哪怕一蹶不振,求你讓我再見他一面。求你!”沒有回答,失落的心吶,就像枯死的柳,就像已經綻裂的佛像。繞過佛,走向墳墓,從周邊掘了一掊土添上,又叩首相拜。

  忽地,傳來悠悠的簫聲,她識得這曲子,正是初見時所吹的《亂花因》!“公子,請出來吧!我恭候多時了。”沒有人聲,細細聽着,簫聲竟是從墳里傳出。她沒有再喊,只是聽着,一曲終了,又響起了《雪中行》。似乎是忘記了道士的囑咐,她沒有回家,靠在柱子上,細細地哼着琴曲。半個時辰后,“姑娘,你回去吧。這裡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她如何肯聽,“公子,我知道你不是常人,或許是魂魄,但我不怕,只想見你一面。”良久,佛像的一塊手臂凋落,打破了沉寂,她驚了一身冷汗,還是不肯走。

  “我是鬼。那日你來此暈厥時,就是我害得你陽氣不足,現在你還來,豈不是自尋苦惱?”“你終於肯說話了,若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風撩衣吧!自我遇見你,這一切都是命理,無法改變,是不是?”“姑娘聰穎,在下正是。不過命理也可以改變,就像我停留在此不入輪迴。”呼吸的聲響遊盪在廟裡,心跳的聲音越發清晰。片刻后,佛像已經被雨水溶解;恍惚間,連最後一隻手臂也掉落。“公子可否回答我一個問題?”“請說。”“以後還能見到你么?”“我一直都在你身邊,我的精魂附在古琴上,若非我所想,琴簫便無法交合。那日郎中來時我也聽見了,說是要姑娘意中人的一塊脯肉做藥引……”“你難道還不知我的心意么?”“知曉。不過我現在只是魂魄,沒辦法幫你。”“誰要你幫了!我只是想見你。”熟悉的情景再次浮現,沉默,用沉默回憶往昔的沉默。“其實,恢復陽氣還有一法,便是將琴簫焚毀。你可帶了來么?""來得急,未曾帶琴,只有易寥玉簫在身。”“也罷。”他長長地嘆口氣,似是包含了無盡的苦衷,“我本想將琴簫一同焚毀,看來還是天意弄人。罷……罷!姑娘你就先燒了玉簫吧。待回家之後,用桃木焚了迎澆古琴,如此你的病將不治而愈。”她跑了出去,找一盞未熄的長明燈又跑了回來。將圍在佛龕周圍的布幔撕下,用火燃了。頓時破廟變得暖和,光亮染黃了臉頰,溫和的燭光包裹着墳墓,看上去竟無一絲詭異。

  “可是,玉簫如此難得,就這樣焚了豈不可惜?”她有些捨不得,畢竟是有過一段宿緣的。“一定要燒,否則你的病會侵入骨髓,吞噬靈魂,到時不但活不過四年,還會死無全屍。”他指引着,彷彿自己就是救世主。猶豫了一會兒,又大概是怕了,正要將簫投入火中,一聲斷喝:“住手!”一人一鬼皆大驚,她回首望去,竟然是道士,飄揚的道袍裹住瘦削的身子,看上去有幾分弱不禁風。“玉簫不能燒,燒了他就會灰飛煙滅,萬劫不復!”她嚇了一驚,趕忙收回伸出的素手。“這位道長,此話怎講?”她急切的詢問,沒有顧及墳中人。“風先生將魂魄附在迎澆上沒錯,但易寥上也附着一半的精魂,這就是琴簫不能分離的原因。若是燒毀任意一個,先生怕是無法再入輪迴。”“啊?!什麼?!”廟裡只有兩個人的對話。墨染天空,黑色的雨水裝點着紅色的人心,淋濕了一個季節。他沒有再出過聲,似在墳中低吟,似在荒野哭泣,這才是他不想看到的結局吧。萬劫不復又怎樣,灰飛煙滅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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