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測試

　　劉二在一家事業單位工作，小日子過得蠻愜意。這天下午，劉二忙完一陣瑣碎事，略感疲乏，便溜進一間沒人的辦公室打個盹。突然屋外響起了敲門聲，拉開門一看，是位提着旅行包的陌生男子。劉二懶洋洋地問：“啥事啊？”

　　這位不速之客態度十分謙卑，沖他點頭哈腰，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容，說：“俺是藍天洗滌用品公司的推銷員，找這裡管事的聯繫業務。”瞧這小子畢恭畢敬誠惶誠恐的樣兒，劉二得意洋洋，很有人前顯貴的自我感覺。於是他撇着嘴笑道：“啥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跟我講吧。”

　　推銷員連聲感謝進了房間，從包中掏出幾瓶液體，開始介紹商品：“請看，本公司彙集上百位教授和博士的超凡智慧，最新開發的高科技產品——萬能洗滌液。本品通過ISO9002國際質量體系認證，適用於任何物體表面，輕輕一擦，光亮如新；本品是衛生部批准的廣譜消毒劑，能抑制包括艾滋病在內的許多傳染性疾病的傳播，難言之隱，一洗了之……”這位老兄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說得天花亂墜，劉二打心眼裡欽佩他的口才。

　　說到精彩處，推銷員脫下外套，左手高舉洗滌液瓶子，右掌不住地用力拍打胸脯，“砰砰砰”，聲音如雷貫耳，嘴裡吆喝着：“牛皮不是吹的，火車不是推的，泰山不是堆的，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停，停——”瞎扯淡，越扯越不像話，劉二當即做出球場上裁判讓比賽暫停的手勢，沒好氣地罵道：“你丫的墳頭上撒花椒——麻鬼喲！你到底是來推銷商品，還是賣‘狗皮膏藥’的？”

　　推銷員這才就此打住，抱拳作揖道：“領導，抱歉，一不小心，串詞了。在下從前也曾行走江湖，在街頭賣‘大力丸’，新近剛改的行。”又湊上前涎着臉說，“領導，您單位來幾箱吧，給您八折優惠。”

　　劉二詰問道：“這玩意真那麼好使？八成是耍嘴皮子賣假貨吧？”一聽這話，推銷員急赤白臉地賭咒發誓：本品絕對貨真價實！如有半句假話，天打五雷轟，出門就讓汽車軋死。

　　劉二沉吟片刻，還是將信將疑，便帶他進了走廊西頭的廁所，頤指氣使地吩咐道：“靈不靈當場見效，你把牆面上的這些污漬都弄乾凈了，就可以證明貴公司的產品優質高效，咱們再談。否則，甭廢話，走人！” 推銷員看到劉二的態度堅決，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只得應承下來。

　　要說這位推銷員可真不賴，不僅嘴皮子利索能擺唬人，而且干力氣活也在行。只見他操起蘸了洗滌液的刷子、抹布，趴到便池的瓷磚面上，小矮個兒一撅一躥的，上下左右好一通猛刷狠擦……半個小時過後，他額頭直冒汗珠子，可有幾處黃黃的尿漬仍未消退。

　　“這兒不行……那裡還得弄……”一旁監工的劉二，看着甚為不滿，不時指指點點，提出批評意見。

　　推銷員氣得扔了板刷，罵罵咧咧：“娘的，啥雞巴玩意，這麼難搞。我偏不信對付不了它！”說完，轉身出門找來一個鋼絲球，運足渾身氣力，瞅准幾處關鍵部位，甩開膀子大幹了起來。有句老話沒錯：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在這位“勞模”的不懈努力之下，廁所的衛生狀況舊貌換新顏——四周牆壁一塵不染，便池瓷磚抹擦得可以照見人影。

　　推銷員用胳膊袖擦着汗，氣喘吁吁地說：“領導，您這回滿意了嗎？”

　　劉二頻頻點頭表示讚許，笑吟吟地說：“很不錯，萬能洗滌液名副其實，測試過關了。” 推銷員如釋重負，面露喜色。不料劉二話鋒一轉：“快下班了，今天到此為止吧。至於和貴公司的合作事宜，我們開會再研究研究。”

　　推銷員立馬急了，氣咻咻地叫起屈來：“啥，還要研究研究？俺給丈母娘家幹活都沒這麼賣力！領導，您老開恩抬抬手，甭研究了。”

　　劉二安之若素，推心置腹地擺事實講道理：如今的政府部門實行民主集中制，不能領導一個人說了算，我還得跟其他同志商議商議。可事情太不湊巧，總務科張科長剛去外地出差，估計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了，務必請老弟諒解，耐心等上十天半月。

　　推銷員只能接受這個事實。臨別時，劉二又信誓旦旦地拍胸保證：張科長的工作由他來做，絕對沒問題！推銷員頗為他的平易近人而感動，紅了眼圈動情地說：“遇着您這位好領導，緣分啊！”

　　第二天上班，劉二的頂頭上司張科長把他叫去，樂呵呵地表揚他：“小劉同志，近來表現不錯喲！愛崗敬業，勤雜工作搞得有聲有色，廁所面貌煥然一新。很好很好。咱們科室要評選一名先進後勤職工，這個名額就給你了！希望你再接再勵……”

　　離開科長辦公室，劉二躲在沒人的角落偷着樂。哈哈！天上掉餡餅，白撿一個先進。樂夠了，他忽然想起另一個問題：這傻小子下回要是再來，該領他去哪旮旯試驗新產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