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摸成都

　　10多年前懷揣夢想來到成都，我以為可以找到歸宿，結果流淚而去。近幾年有很多機緣可以到成都，我不敢去，我怕成都再次拒絕我。我只能做一個匆匆來去的過客，留一點印象在心底就可以了。我又一次來到成都，很短暫的停留卻讓我觸摸了古老而現代的成都。，讓流動的文字記錄我對成都最簡單的感受吧。

　　半夜火鍋

　　我們一行四人乘坐的是下午五點的車。成南高速路邊的風景催促我倚窗而睡，困頓如蛇，我很快進入夢鄉。行至大英隆盛出口，車裡的人聲把我從夢中叫醒：“哎呀，堵車了。”舉眼一望，前面各種車排成了長龍。憂急的乘客紛紛下車，邊罵邊問詢堵車的原因。車子緊跟慢慢行進，高速的概念此時已消失。

　　終於有人搞清了前邊堵車的原因。那個人繪聲繪色，手舞足蹈————前邊一輛運載煙花爆竹的汽車爆炸了。那人說居然沒有炸死人。的確當我們經過時，一片狼藉，到處是煙花爆炸后的碎片，消防戰士正儘力撲滅火勢。因為耽擱，汽車到達十陵車站時已是晚上8點。門口許多野的司機熱情招呼過往客人，乘客似乎小心翼翼不敢輕易上車。好不容易招了一輛“家的”。家的司機一臉的無奈：這年月掙錢不容易啊。一路上在車流中緩慢穿梭。高樓林立，霓虹燈閃爍，都市氣息撲面而來。安排好住宿后已是晚上10點半了。這時細雨迷濛，路燈下雨絲斜斜，行人匆匆，我想他們在急着回家。車子在擁擠的路上跑得飛快，身後留下“磁磁磁”的聲音。

　　飢餓的肚子到處尋找餐館。身處一環路，四個人沒有雨傘，見出租車就招手，沒有一輛停下來。我們沿着門面走，盡量躲避雨水。走了很長的一段路也沒有看到餐館字樣。此時才覺得“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平時在家都是端坐電腦前等妻子做好飯菜等叫我才慢悠悠去吃。終於見到了一塊招牌——-銅鼎鍋火鍋。簡直如獲至寶，進去就使勁叫喚服務員拿點菜單。店內生意慘淡，幾個服務員小妹趴在桌子上似乎睡著了。飢餓迫使我們狼吞虎咽，這個時候已經顧不上熟與不熟了，辣與不辣了。一陣“狂風暴雨”過後，大家相視而笑，每個人臉上滿是汗水。大廳牆上的鐘報時北京時間晚上12點。火鍋的辛辣伴着啤酒的躁動，街頭的燈火似乎在閃動。已找不到回賓館的路，在雨中搖晃，說笑。回到賓館，都成了“落湯雞”。時間已定格在凌晨2：36。

　　美女春熙

　　上午的會議似乎很精彩，時而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我昏昏欲睡，筆記本上只有會議的時間和地點。時間成了一種煎熬，人就會迫不及待選擇睡眠。直到他們叫醒我會議結束，我才有了比較清醒的頭腦。昨晚的雨變成了紅火大太陽。走出禮堂，陽光刺得睜不開眼。當我睜開眼的時候，旁邊一堆美女嘰嘰喳喳說過不停。身邊的朋友說，走，到春熙路看美女，不枉此行。一個好主意，幾個男人很快達成一致。

　　真的奇怪，一招手好幾個出租車停下來，昨晚他們都到哪裡去了。我建議先到天府廣場，也許還有點看頭。司機心領神會，賊笑賊笑地：美女，我也喜歡。昔日的天府廣場改變了模樣，成了地鐵的入口。廣場上人頭攢動。我們東張西望，就沒有搜索到一個像樣的美女。除了老頭老太婆就是孩子。也許太陽太猛，美女躲在其他地方了。好容易從地鐵出口來了一個美女，身邊的哥忍不住拿出相機啪啪就照起來了。美女的臉上始終洋溢着笑容。我們很納悶。美女開口道：“帥哥，要照就把我照漂亮點嘛。”眾人昏去。沒有想到成都的美女如此熱情而大度。想起去年我在遂寧商務區拍一個美女，那美女居然罵我，說我是個神經病，害得我脫荒而逃。看來大都市可以陶冶人的性情和修養，小地方讓人心胸狹窄。

　　春熙路變成了青年路，但依然人來人往，繁華依舊。慵懶的美女三個四個坐在休閑椅上，似乎她們也在搜尋帥哥乎？我趕緊正正領帶，不放過展示自己的機會。昂着頭，從美女身邊飄過，眼睛的餘光告訴我她們根本沒有看我，強烈的失落感讓我很沮喪。正想回過神來，卻撞在一個迎面走來的猛哥身上。他怒目圓睜，想發火，但很快平靜了，畢竟在成都，吵鬧有損形象。他看到我的夥伴們正朝他逼近，兩手伸開做“Sorry"狀。

　　兩邊的商販很儘力的吆喝，讓人明顯感受到做生意也不易啊。香水魅惑永遠吸引着追求時尚的女子，為悅己者馨香滿身；炫彩口紅展示的是妖艷和性感，塗抹的永遠是短暫的青春痕迹；大膽而新奇的內衣卻用價格隱藏跳動不安的身段；豪華奢侈的跑車故意向路人顯擺金錢可以忽略不計；養眼的美女放射出攝人心魄的電波，似乎待字閨中似乎等待金屋藏嬌，也似乎在巧遇一見鍾情的邂逅，哪怕是致命的，恍如隔世的……

　　春熙路承載的不是百年商貿的發達，卻無聲無息強烈地牽念着人最心底的柔軟。有個美女就叫春熙。

　　瓦房高樓

　　林立的高樓大廈是城市的標誌。很多人費盡一生的精力，為了那鋼筋混泥土的一格空間。房價如此高，但在成都的每一個人哪怕是收入最低的人都懷想美好——能買一套房子。在銅鼎鍋火鍋店裡，一個操着濃重樂山口音的服務員小妹在回答我的提問時，眼裡放射着對未來美好憧憬的光芒：我才19歲，我想買一套50平米的房子，有大陽台，可以種一些花草，可以看到河水流過……但是，憑她一個月1000元的收入，何時能買上那套房子？望着高樓，何處是我家？

　　繁華商貿街，人們盡情享受物質文明帶來的快樂。上上下下的電梯，滿足的臉上洋溢着生活的愜意。仁和春天，摩爾百貨，伊藤洋華堂，城市之心……毛主席高大的石膏雕像揮手在四川科技館前，目睹成都的繁榮也應為之欣慰。

　　一處低矮的瓦房出現在眼前，周圍摩天大樓幾乎隔斷了陽光和空氣。大家異口同聲：釘子戶。我也在想像瓦房的主人跟樓盤開發商竭力抗爭的情景：挖掘機的馬達轟然作響，瓦房的全家老少用身體做最後的抵抗，女人的無助，老人的無言，小孩的哭泣，男人的憤怒……

　　懷揣夢想，打拚在成都。熙熙攘攘的背後有太多的無奈和酸楚。在人潮湧動的十字街頭，你問每一個人，可能每一個人都有訴不盡的故事，包含歡樂和淚水，愛與哀愁。

　　花都盛世

　　成都人的休閑聞名於世。一杯蓋碗茶，一曲川劇清音，一張目眩的變臉，一陣倚靠竹椅的小盹，一碗辣而爽的涼粉兒……楊柳依依，府南河水潺潺，時尚婆娑優美的舞姿，這一切一切都記載着成都人閑適而自然的生活。

　　華燈初上，酒精和麻辣，瘋狂的重金屬音樂，香車美女，帥哥小伙，似乎一下子冒出來了。九眼橋的盛世花都流光溢彩。門前招徠生意的小夥子儘力遊說，來來往往的車，東張西望卻又面無表情的人，讓人聯想到宋朝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滿眼的歌舞昇平，無盡的聲嘶力竭，鈔票在吞沒沒完沒了的慾望。

　　霓虹燈的閃爍，映照都市進程帶來的空虛和迷茫。一條街都是酒吧，人們在發泄生活的壓力，表達無休無止的願望。我想生活也許該如此吧。男男女女圍坐在一起，碰撞酒杯的聲音似乎就是心靈的吶喊，吞吐的煙霧已習慣了麻木和疲憊。狹小的空間里傳來張雨生的歌《大海》：從那遙遠海邊慢慢消失的你，本來模糊的臉竟然漸漸清晰……歌聲蒼涼而悠遠，讓浮躁的心暫時得到平靜。蔡琴《恰似你的溫柔》隱約傳來，憂傷中伴隨溫暖，失落中迸射出奮爭的火花。迪克牛仔沙啞的《酒干倘賣無》讓人懷念過去，彷彿貧乏也變成了富有。飲食男女盡情享受時代的賦予，《西瓜太郎》的猛烈節奏搖擺的不是時光而是寂寞。年輕真好，因為年輕沒有什麼不可以。想想自己年輕時所遭際的所謂磨難，感嘆沒有虛度年華。年輕可以放縱，但不能肆無忌憚。我以為我年輕的心臟可以融入這個屬於年輕人的世界，卻發現我離他們漸行漸遠。可是酒吧里反覆吟唱的為何是那些百聽不厭的經典老歌？

　　夜已深，燈火依然輝煌。城市的射燈欲與燦爛星空媲美。睡去的人伴隨夢鄉周旋於這個紛亂的世界，升官發財，陰奉陽違，或喜或憂，把白天不能的事統統顛覆。那些躁動不安的心如遊走的孤魂被夜海吞沒，被都市的高樓和繁忙的立交遺忘。

　　盛世花都，我卻徘徊在你的門前，只能做一個匆匆而去的過客。

　　【2011年5月24日星期二早上於安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