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光陰處處痕

　　悠悠我心/文

　　下班路上，無意中看到一則化妝品廣告，“只見年輕，不見光陰”，心為之一動。美麗而善解人意的字眼背後隱含的卻是鐵一般無法迴避的事實。“年輕”如一隻精緻的花瓶，若隱若現在無法觸及的憧憬中，一次次撩撥起人們追逐的夢想，卻一次次挫敗人們執着的腳步，因為，這是自然法則，是任誰都無法逃避的現實。

　　渺小的我們站在時間長堤上，眼睜睜看着光陰不顧一切的向前奔流，一去不返，卻無能為力。我們足底、指尖、眉梢、髮絲，甚至身邊的一草一木……不知不覺中已處處被它刻滿了印痕。

　　時值初秋，明晃晃的陽光撒滿四周。小路兩旁的法桐依舊蔥翠，挨擠的枝葉間透出幾縷光線，一陣涼風，林蔭下便到處飛揚起斑駁光影。清晰的記得，前些年的行道樹還是一種葉形非常漂亮的楓樹，枝葉濃密，層疊有致。每到秋季，夕陽西下時，整條街道如披了一層彩錦，宛若一副靜美畫卷；華燈初上時，淡淡的燈光揉和在它密匝的枝葉間，竟有一種脫離塵世般的夢幻。可惜的是，那些楓樹一夜之間被全部刨掉，據說是為了支持奧運，將它們全部移植到了北京。這種說法無從考證，亦無需考證，我寧願相信這是真的，為奧運捨棄掉我們的畫卷，也算值了。那時望着剛植上的法桐孤零零的杵在路邊，幾片葉子光禿禿地和我們一起經受着烈日的考驗，心中還擔心，要多少年這些可憐的法桐才會虯枝亂舞，才能碧樹成蔭呢。不知不覺間，它已枝繁葉茂，而我，走過的卻是人生的數載流年。一片微黃的葉子旋舞而下，清晰的葉脈間，似乎刻滿了季節的影痕，是呢，一載春秋，滿地光陰，任誰也無法阻止的。

　　屈指算來，腳下這條上下班必經的小路已陪我走過二十多個春秋。二十年，我已熟悉了這個街道的每一息呼吸，每一寸脈絡，它的脊背上，有我書生意氣時的豪懷壯志，亦有兒子蹣跚學步的稚嫩純真，有獨自一人雨中漫步的悠閑，亦有牽手月下花前的甜美。小路承載了太多的故事，處處殘留着昔日的印跡。不管往來者每天有多喧噪，它總是一如既往地默默將這些行人、這些故事接納保存，等待如我這般的人，在某年某月的某一時刻突然想起，隨時來它這裡找尋曾經的一切。

　　路兩旁矗立着櫛比鱗次的高樓，清一色“城市灰”，我不大喜歡這種基色，過於單調，毫無生機，但每次經過，還是忍不住多看幾眼，因為冰冷的的鋼筋水泥背後，依稀殘存着故日的影跡和情懷。拐角處原來是一家刀削麵小吃店，剛參加工作那會兒，刀削麵在小城也算得上是稀缺舶來品了，每周都要和同事或同學去飽幾次口福。那時，我們還很年輕，有朝氣，無憂無慮快樂單純。小吃店門前一小塊空地，老闆娘種着一些黃瓜、絲瓜、白菜等時令蔬菜，橙色的牆面上爬滿翠綠的藤蔓，看上去感覺很溫暖舒服。老闆是一對50多歲厚道的山西夫婦，有同學來訪，或朋友小聚都要去吃一碗美味的刀削麵，久而久之便和我們熟識了。更多時候是因為加班誤了飯點，派一個同事買幾份面打包回來，老闆娘每次都會額外多加些綠菜。直至結婚後，偶爾不願開灶了，也會拖着老公去小店，要一盤涼菜，兩碗熱騰騰的刀削麵，別有一番滋味。因為舊城改造，小吃店要拆遷。拆遷前，我和幾個同事特意去吃了最後一頓刀削麵晚餐。夫婦倆說在外邊漂泊累了，不想再開店，準備回山西老家享幾年清福。小吃店拆遷后一年，便來了一個國外洋快餐店，裝修精緻，窗明几淨，每次走過快餐店，我都要放慢腳步，似乎能在那裡尋到刀削麵的影子。

　　漸行漸遠的人生行走中，該遺忘的早已遺忘，該保留的卻依舊保留，原來，時間洗禮的只是塵埃和浮雲，心底那方凈土永遠不會被沖刷。歲月啊，它就是一位充滿哲理的老人，沉澱掉所有的喧嘩和浮躁，讓我們變得睿智成熟，沉靜知性。它讓美麗的楓葉成為記憶，孤零枝幹長成參天大樹，讓凌亂不堪的市容變得井然有序，舌尖的美味來來去去，它讓烏髮暈染成銀絲，它將清秀眉宇勾勒得溝壑縱橫….. 這一切，都是它饋贈給我們的一箋墨痕，值得我們去細細品嘗，久久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