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陽光

　　遇見陽光——斗飾爭妍

　　高中時候曾經有一個同學讓我很討厭，我的朋友給他起了個代號叫太陽，貌似是因為他像太陽一樣到處“曬”。幾年過去了，早已忘記了那些事情還有那個代號，但是卻越發喜歡上陽光了，即使是在炎炎夏天被晒成乾草，也只會抱怨天氣，不曾罵過太陽。也不知道這是不是若干年前老天爺就想提醒我，痛苦有一天會延綿出溫暖歡樂，而喜歡也未必天天能歡喜。

　　今年冬天的陽光似乎有點稀少，降溫不再是個晴天霹靂，而是細雨連綿中不停地連環攻擊。難得上周我生日的時候，是一個星期來唯一陽光燦爛的一天。

　　那天早上和菲去了農講所，我站在一棵大樹下，太陽像一圈圈的光環，從那棵樹交織的枝葉中飛舞下來，任何的阻擋也總比不上它與生俱來的穿透力，像微風拂過了心頭，又似雨露滴進了眼睛，隱隱約約一連串的清脆銅鈴聲在耳邊迴響。我奮力地注視着光的圓心，淡似鵝黃、羞如紅霞，彷彿看到了什麼，可它又只是笑，並沒有說話，那麼一瞬后，便凝成了我的雙眸，不知道我是看它還是在看我自己。

　　轉身看看四周，小鳥，小蟲早已躲進了陽光下，以驅趕一周來的嚴寒。菲問我為什麼總是愛去給植物拍照呢。她不知道，儘管我喜歡歷史，喜歡文物，甚至被人說是一個混身上下都具有歷史感的人；但是我更喜歡的是生命和自然。若是我在一個冰冷的博物館里看着孤獨的文物，我會沉睡過去的。沒有生命力的過去從來吸引不了我。看着這些具有生命的東西的時候，我才能切切實實地體會到自己的存在。

　　去年冬天的時候，也曾寫過一篇《曉來依稀鳥鳴》，去描述這一片的冬日暖陽，我記得最後曾寫過這麼一段話：如果久居寒冬，偶爾一次陽光燦爛，你就會覺得生命異常溫暖，你想做的只是無限的享受，無限的感激，哪怕稍縱即逝。

　　又隔了一年多了，原來的感覺又變了。誰說自己久在寒冬呢？一直都在溫暖可愛，遍地陽光的春天啊！不覺得現在有什麼不好，所謂的挫折原來只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無論是艱難還是幸運的每一天，才是生生不息的生命。我沒有比別人多受了什麼苦，相反，就像是贈予，像是太陽把陽光灑在大地那樣普通，既溫暖也感慨無限。

　　在今年下着寒雨的深冬里，我不再苦惱陽光的不出現。我知道它去歇一會兒去了，它很快又會出來的。這一切都是無法趨避的，就像是生命註定春來春又去一樣。

　　在陰寒的天氣里，我躲在屋子裡畫著出去玩時照過的照片，看着五顏六色的水彩在清水中融合，幻化成熟悉而又陌生的畫面，似透明，又似隔着千山萬水。其實，無論是相機還是我拙劣的畫技根本重現不出當時眼睛看到的一瞬，留下的只有當時和現在，站在天底下那一份寧靜沉醉的心情。

　　這兩天又陽光燦爛了，走在星湖灣的棧道上，顧不上臉上的雀斑照太陽是會增加的，任陽光灑滿衣衫，指尖輕彈，輕握微光，萬分地滿足。

　　覺得整個湖面都在淡淡地微笑，看着湖面，彷彿看到了每天早上八點珠江的那一身金光粼粼；看到了一群的鵲兒在陽光中翠下貪眠；看到了正午時分我家的多多在籃子里慵懶地曬太陽，和仔仔相對而望；看到了午後手術室外在陽光中穿梭飛舞的孔雀魚；看到了下午中山醫校園裡一個個來觸碰陽光的病人；看到了夕陽西下時餘暉照過我家陽台斑駁的金銀花藤，留下點點斑斑。

　　縱然生命千姿百態，縱然陽光去去來來，終究是不見不散。掬一把斜陽，獨立天地，靜待明朝。

　　有人說，貓的眼睛最可怕，可以把人看到毛骨悚然。是這樣子嗎？

　　在陽光的午後，我在陽台上看着多多的眼睛，金黃透明，看得到，又看不透，在陽光折射下晶瑩剔透，似一個水晶球。我像一個巫師，對着它讀人世間的事。小小的寶石里，似乎折射了整個世界，有人歡喜，有人悲傷，有人失望，有人彷徨，有人憤怒，有人墮落，有人仇恨，有人痴狂，有人冷漠，有人自卑。多希望有陽光可以驅散他們這些陰霾。可是，我知道，即使自然的陽光再大再溫暖，似乎也無法一一舒緩每個人的心靈。

　　好多次，在大學里的某一時刻，我終於深刻地明白了以前不明白的問題，為什麼魯迅要棄醫從文？為什麼走得那麼決然？

　　救人有三重：一是軀體；二是心靈；三是靈魂。軀體？一半努力，一半天意；靈魂？醫生尚且拯救不了自己的靈魂，更何況於他人的呢？結果只是越來越多的紛爭，越來越多的猜忌和不信任，匯聚成了一個混亂的世界。

　　可是，現在眼前的一切，不再是一個人，一本書，幾篇文章能拯救的。溫暖是會傳播，可是它真的能在人類有生之年傳遍世界嗎？只要還剩下一點陰暗，那麼，這一切還是會原封不動的，每個人從不同方面都不會好過的。或許有時候，自然是最無力的，也是最強大的。最後的結局，地球自然會知道，而我們無從得知。說不定，一切都要等到陽光用盡，太陽爆炸的時候才知曉呢。

　　在高中的時候，我記得我也是個沒什麼太陽就打傘的人，出於對這個名詞的莫名討厭吧！在那個校園裡，這樣打傘的人滿園子都是，本來灰白的校園更顯陰暗。幾年後回想起來，那裡不像學校，倒像一個病懨懨的醫院；那種病態的精神狀態，早已在那裡生根，發芽，蔓延，讓年少的我們無知地追逐。很多人都希望自己躲在傘下能變得白凈一點，可惜卻是一臉病態的青白，只是當年的我們，終究渾然不知。

　　有一首兒歌一直很喜歡，每次聽它，就覺得是那麼純凈，彷彿心靈的源泉：

　　小太陽

　　曲：顧嘉輝；詞：黃沾

　　太陽像那大紅花，

　　在那東方天邊掛，

　　圓圓臉兒害羞像紅霞，

　　只是笑不說話。

　　太陽像個大南瓜，

　　在那高高天空掛，

　　照得滿山歡樂融融，

　　草兒發嫩芽。

　　大嘴巴，笑哈哈，

　　落了也要往上爬，

　　敬它，愛它，

　　我把心兒交給它。

　　太陽倦了便回家，

　　夜裡有些少驚怕，

　　明晨月兒落旭日重來，

　　依舊往上爬。

　　“敬它，愛它，我把心兒交給它。”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有什麼比教會他愛上太陽，擁有一顆陽光般的內心更為重要呢？

　　有了陽光，就足夠了。縱使溫暖不了世界，尚能溫暖自己。風風雨雨一輩子，誰能預料前路如何？不可預見，只能遇見，起碼路途上我知道，有陽光的地方，便是我的家。

　　文：斗飾爭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