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十年，足以癒合舊傷，足以忘卻舊顏。

　　然而，有些東西根深蒂固的橫亘在心裡，在每個深邃寂寞的午夜兀自空鳴；亦如生生刺穿心臟的時間碎片，夜深人靜時，蝕咬孤獨的靈魂，痛徹心扉。有些寂寞和傷疤還會疼痛不已，有些容顏依然封存心底，有些情結始終未曾泯滅，還如當初一樣鮮活。

　　一

　　你的傷口還在疼痛。不是所有的往事都會被遺忘，不是所有的傷口都會癒合。可是時間從來不是最好的良藥么？它可以醫治心靈的傷口，也可以讓所有的往事逝水隨風。十年歲月的流逝，一些眷戀和一些遺憾還在你的內心深處，還在寂寞寧靜的夜裡隱隱作痛。

　　10年前那個晚秋的寒夜，你傷心無助地看着她決絕的背影，消失在凄冷的夜色中，眼前逐漸模糊不清，遠處那個消失的黑點很快模糊成一團費解的麻，糾纏不清。空寂的內心似夜晚懸挂的那彎孤獨的冷月，漂泊在朦朦的黑幕中，不知道前路在何處。她走了，帶走了你所有的希望，只剩一個空夢，你只握那些短暫的影像，一幕一幕不停頓地在腦海播放，清晰也好模糊也好，都是讓你痛苦的魔咒。

　　她走後，你喝了很多酒試圖麻醉自己的靈魂，本想從此可以忘記所有傷痛。她頭也不回，無情地留下你和一份孤獨無望，你沒能留住她，你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突然離開。

　　又來到那條熟悉的小河邊，不覺間淚已成行。平靜的河水，寒風襲來盪起寂寞的漣漪，一層一層都是她的身影，一圈一圈都是你的無奈。還是那條河，如今卻失去了當初的美麗，緩緩流動的只是孤獨和無奈。那時你握她纖細的手在河邊散步，暢談人生和未來，安靜的河面映照着城市絢麗的燈火，也映照着你對美好生活的無限嚮往。

　　回憶初次見面總是令你難忘，那年中秋節的老鄉聚會，你認識了她。在這個偌大的城市中你們相遇，你對她一見鍾情，聚會之後總是念念不忘她溫婉的笑容。找尋一切機會，盡全力去幫助她，陪她考試，找房子、搬家、找工作。你樂於幫助她，內心的滿足和快樂無以言說。看着她親切的笑臉，你似乎找到了心裡嚮往的那種溫暖，一種讓你安心和踏實的溫暖。在這個偌大的繁華城市之中，你遇到了她，你相信這是一種緣分，所以珍惜來之不易的相遇和相識。你為她做飯，陪她學習，簡單的日子卻是充滿了快樂，憧憬美好的未來並為之付出全力去爭取。後來你換了一份更好的工作，為美好未來滿心歡喜地努力。

　　可是當你出差在另外一個城市，卻突然收到好友的消息，聽說她要離開那個城市。沒想到分別來的那麼快，甚至來不及說聲再見，就已相隔兩地，從此以後再不會相見。於是你很快處理了手頭的工作，急匆匆趕回來，看到的卻是她收拾行李準備出發，真的是要離開這個城市和你。你的心頓時碎成千萬片，生生的疼痛無法呼吸。你不住的吸煙，說不出任何挽留的話，你心痛極了，看着她顧自忙着收拾行裝，似乎沒有一絲留戀和眷念。她執意回了老家，你在偌大的城市又回到原點，彷彿只是一場夢，夢醒了你還是一個人無牽無掛繼續孤獨地漂泊。沿着昨日的足跡，行行憂傷的腳印再也無法輕鬆，你變得沉默寡言，任歲月走向蒼老。懷念是一個人的事，痛苦也是一個人的事。

　　失落和失望一直伴隨你，後來親戚給你介紹了一個女孩，你只看一眼就同意了。你覺得除了她，任何別的人都一樣，無所謂。於是便草草地結束了單身，開始並不如意的婚姻生活……

　　二

　　那年中秋節，她去好友的學校參加老鄉聚會。在異地求學和家鄉人一起過節很親切，不會太想家。她第一次見你，聽同學說你的事情，佩服你的能幹，一邊學習一邊打工，還會自己做飯，那晚你還做了拿手的菜。中秋節過得格外的熱鬧，一群年輕的人在一起總是有說不完夢想和歡笑，那天多愁善感的她沒有為想家而獨自黯然傷神。晚飯後你送她回學校，秋涼風起，她不由打個哆嗦，你很自然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她感激地沖你一笑，一個如此細緻體貼的人。

　　後來你為她找了合適的房子，從擁擠的四合院里搬到了那條小河邊的住處，把她的宿舍安排的井然有序。你們總是喜歡在晚飯後去安靜的小河邊散步，那裡沒有喧囂，遠離擁擠的人群和來來往往車輛。平靜的河水，安靜的內心，那個時候可以什麼都不想，年輕的生命充滿了美好的希望。

　　你主動幫她找到一份工作，她自己去公司面試。第一次面試工作，她帶着自卑和膽怯的心理，感覺在這個城市中她是那麼渺小卑微，甚至沒有一個縫隙是屬於自己的。她不是名牌大學，她在自己的身上找不到能夠留在這個城市的能力和理由，毫無疑問，不管公司怎麼樣，她對自己都沒有絲毫信心。那天她倉惶逃離，一個沒有自信心的女子，她心裡受到現實的挫傷，曾經的夢想需要實際的能力去實現。在她看來，她的理想也許永遠只能是個夢罷。那個最初的城市夢，永遠是留在心底的遺憾的情結，解不開理還亂。

　　她沒有告訴你這個遺憾的決定其實也是她內心的無奈選擇，那次面試后就有了離開的念頭。她沒有告訴你不去公司上班的真正原因。匆忙草率地逃離那個曾經一度嚮往的美麗城市。埋藏心頭的隱痛……

　　三

　　你和她有一次在那個城市重逢，她看着這個曾經尚還熟悉的地方那麼遙遠陌生，不是城市建築的變化太大，只是心境早已不再是當初。你看着她，她望着你。你還是你，她還是她，只是過了10年。